陈秀英、陈志学夫妇住在湖北钟祥市城北25公里的洋梓镇火庙村莲花山下。1947年6月，陈氏夫妇在头胎生下一个儿子后，又喜得贵子。这对于几代单传、招婿入赘的陈秀英来说，真是喜上加喜。为了让孩子顺顺当当健康成长，两人遵从乡里“取贱名得贵命”的迷信说法，给孩子取名陈小狗。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狗的身子逐渐显露出了异常，长到5岁还不会言语，6岁只能蹒跚学步，而且脑袋总不见长，一直跟出生时一般大小。更不幸的是，1953年、1957年，陈氏夫妇又接连生下羊奶、环香两个和小狗一样的女儿。

　　长大后，这三兄妹身上有几个共同特点：脑袋上阔下窄，眼细耳小，喜欢四肢着地蹦蹦跳跳戏耍；吃饭不会使筷子，都是用手抓着吃；三人都不会说话。其长相、举止、生活习惯酷似顽猴。村里人见这三兄妹如此像猴，也就视他们为“猴”，没有人叫他们的名字，都以“猴子”相称。

　　于是，莲花山下有三个“猴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传遍了十乡八村，偏僻闭塞的火庙村也因此而闻名遐迩，久而久之，人们甚至淡忘了原来的村名，把这里称作“猴人湾”。

　　苦果皆因近亲结婚

　　陈家夫妇生下三个“猴儿”的消息传开后，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不少人为了满足好奇心，利用各种机会前来看个究竟，一些外地人甚至不惜大老远赶来，只为一睹“猴人”的“尊容”。

　　人们在对“猴人”称奇道怪的同时，对这三个“猴儿”的来历也议论开了。于是，几种离奇的说法传扬开来。有人说是“梦猴入怀”，说陈秀英每生下一个“猴儿”前，都会做个梦，梦中她与野猴在一起，导致怀上身孕，产下“猴崽”。另一种传说是“人猴怀胎”。他们说，过去莲花山山清水秀，林木茂盛，常有野猴结伴出没，人猴相处和谐。不料，一个好色的猴王见陈秀英年轻漂亮，起了歹心，多次将她掳进山洞同宿，致使陈秀英怀上了“猴子”……

　　本来，陈秀英、陈志学夫妇生下三个似人似猴的儿女就深感愁苦不已，面对这些愚昧的猜测、议论，他们更是抬不起头。为了给孩子治病，同时也为了找到孩子畸形的原因，解放后，陈秀英和丈夫多次带着孩子到当地医院就诊。上世纪70年代，原广州医学院和武汉医学院有关专家专程来到陈家，在对三个“猴人”做了全面身体检查，并调查了他们夫妇的婚姻情况后，得出的结论是近亲结婚所致，而且没有治愈的可能！

　　事实上，陈秀英和丈夫是姨表亲，两人母亲是同胞亲姐妹。在旧社会，“姨表结亲，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姻亲纽带，正是这根纽带捆绑了一个不幸的婚姻。陈秀英15岁时，母亲和姨妈商量，为了续接陈家香火，让表哥陈志学入赘她家，成了婚。

　　陈氏夫妇一生生了7个子女，一个夭折，剩下6个，一胎好一胎坏。老大、老三、老五发育正常，健康成长；而老二、老四、老六却是畸形，貌似猿猴。

　　浸透亲情的鞭子

　　三个“猴儿”的野性给父母亲带来了说不尽的麻烦。由于他们生性顽劣，常常不分白天黑夜四处乱跑，又不知道回家，寻找走失的“猴儿”就成了陈氏夫妇每天要做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飞雪漫天，每晚上，莲花山的沟沟坎坎、山涧丛林，人们总会看到陈秀英和丈夫陈志学寻找“猴儿”的身影，为把他们找回家，整夜整夜不睡觉是夫妇俩常有的事。过去莲花山一带常有豺狼出没，夫妇俩怕三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遭到狼袭击，对他们看得特别紧，可有一次大“猴儿”陈小狗还是跑得不见了踪影。陈氏夫妇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打着火把，漫山遍野寻了一夜，第二天在一个山洞里找到时，小狗正在和几个狼崽嬉戏玩耍！

　　三兄妹连拉屎拉尿都要父母亲侍候，稍有疏忽，他们就弄得满床满身都是大小便。为了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陈秀英把三兄妹集中在一个房间，每人支张床，自己也搬进来与他们同住。每天夜里时不时叫他们起来大小便。可他们常常耍“猴”性子，赖着不起床，硬拉都不管用。无奈，陈秀英只好制作了一根鞭子吓唬他们。也怪，不管三兄妹多么使性子，只要一见母亲手里的鞭子，他们就会服服帖帖的。直到现在，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陈秀英仍然用着那根鞭子，那油光泛亮的楠竹鞭杆，浸透了一个母亲无尽的辛酸和泪水！

　　两个“猴女”也让陈秀英操碎了心。她们虽然弱智，但和正常女人一样每月照常来月经，只是没有规律。而且又不会自己护理，一来例假糊弄得身上、手上到处是月红。这就苦了陈秀英，每个月总有十多天什么事都不能干，时时刻刻看着她们，不厌其烦地给她们洗衣、擦身子……

　　1964年初，河南一个民间马戏团得知湖北钟祥有三个“猴人”，千里迢迢赶到陈家，要陈氏夫妇把三个“猴儿”交给他们，由他们训练后长期上台表演，每月给陈氏夫妇一笔丰厚的报酬。陈秀英对来人说：“三个‘猴儿’虽然不晓人事，可他们是我的亲骨肉，我不能让他们像猴子一样演戏给别人看！”对方见说不拢，又进一步提出条件：“你们夫妇也可以随他们一起到团里生活，照顾孩子。”也被陈家夫妇拒绝了。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外地一家小型动物园打听到陈家的情况后，辗转通过熟人给陈氏夫妇带话，要把“猴人”三兄妹中最小又最爱跳舞的陈环香收进动物园，供游人观看。陈家夫妇仍然不为利益所动，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对方：“‘猴人’也是人，不是动物，我们再苦再难也不能卖自己的孩子！”

　　“猴人”住进了福利院

　　现在，大“猴儿”陈小狗已经59岁了。他的两个“猴妹妹”也是年过半百了。仨“猴人”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除了他们父母受尽磨难悉心照料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党和政府的关怀，社会各界也向他们伸出了温暖之手。

　　1983年分田到户时，陈秀英、陈志学分得2.1亩口粮田。这个时候，老两口年高体弱，已丧失劳动能力，长子又是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另外几个正常的女儿也自立门户有家有小了。从那时起，陈家的口粮田就一直由乡亲们帮着耕种，提留、税费由大伙公摊，村里还时常救济陈家一些粮食。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当地党和政府就给陈家三个“猴人”发放救济款，从每人每月5元涨到20元，现在三人每月达到了550元。每到过年过节，一些党政部门负责人还带着钱物到陈家慰问。

　　前年冬天，荆门、钟祥两级市委主要领导专程来到陈家走访，看到他们还住在几间低矮的土房里，当即指示财政部门拨出近万元专款，给陈家盖起了一栋70多平方米的砖瓦房。

　　同时，社会上的好心人也纷纷向这个不幸的家庭献爱心，不少人主动给“猴人”捐款捐衣。多年来，“猴人”三兄妹穿的衣服、盖的被子，全部都是乡亲邻里和外面一些人捐献的。

　　去年，87岁的陈志学因病去世，把看护三个“猴儿”的重担留给了老伴一人，而陈秀英老人也已84岁高龄了，同时三个“猴儿”年纪也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照顾起来更困难了。陈秀英老人已是心力交瘁，力不从心。为此，钟祥市民政部门将三个“猴人”安置到了福利院生活。现在，他们都生活得很好。

　　朱沁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