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条凳上，我与父亲默默无言。父亲一口一口不停地抽着烟，不时一声声地叹息着。“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努力地安慰父亲。其实，我心里也很为母亲担忧。

　　母亲生了我们姐弟四个，家中全指望父亲的工资度日。为了帮衬父亲，这几十年来母亲就没有闲过。年轻的时候，她为人缝新衣补旧衣。后来进了厂里的缝纫组，工作更加积极，每天都要到很迟才回来。我们那时是没有零花钱的，父亲一分钱也不会给我们。而且，他还不许母亲给我们零花钱，一旦知道了，就必然是一场战争，母亲自然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但她回到家里，经常会让我帮她点钱，而她则常常会借故走开。这时，我便有了“作弊”的机会，悄悄地塞起几角钱来。母亲再过来时，微笑的眼神总是显得很神秘兮兮的。但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908床。”忽然有护士出来叫号，我和父亲一下子弹起来奔过去。母亲已经被推出手术室。全身麻醉的她静静地躺在推车上。我和父亲轻手轻脚地把母亲推进病房，护士叫我站到病床上去把母亲抱上床。我连忙抱起昏睡着的母亲，这是我第一次抱母亲。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灰白的长发散落在枕边。由于手术失血，脸色有些发黄，双目微闭，显得十分安详。

　　母亲识字不多，但却极明事理。1979年我从农村插队返城，没多久又把妻儿调到城里，厂里又分配了住房，我十分得意，除了上班就是疯玩。母亲却冷冷地对我说，现在人家都在学知识，忙文凭，你才是个高中生，就这样子得意哪？我如醍醐灌顶。两年后，我拿到大专文凭时，母亲特地送给我一套历时2个月“精制”而成的新衣衫。我刚要炫耀，母亲却说，你在高中不就打过入党报告么？我不禁一愣。第二天，我就递交了申请报告……

　　母亲对我们的关爱无微不至。楼下有一块空地，母亲便撒了一些菜籽，种上一些青菜、茼蒿之类的蔬菜。有一次听说我火大，嘴上起了泡，母亲特地摘了一捧菊花脑守在我下班必经的路边。没想到我加班耽搁了时间，母亲在雨里淋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总算等到了我，但她自己却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