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谭良根

1975年，奶奶患皮肤癌，要去上海肿瘤医院手术。家人虽多，但都从事农业生产，靠赚工分吃饭。经家庭会议决定：由我陪奶奶去上海手术。他们考虑大上海人生地不熟，没有文化，路也找不到，幸亏我岳父上海有位堂兄，我们称伯父，故这重任就落在我肩上。

那时交通闭塞，去上海只有一班轮船，从江阴出发到唐市大约在晚上6点左右，我带着奶奶乘上这轮船要近一个晚上才能到上海。虽说可以在船上睡觉，但因心事重重没有合上眼。大概在凌晨3点多钟到浙江路桥码头，我们只能挺起精神走向成都北路33弄22号，这是伯父的家。

我鼓足勇气敲门，伯父听到声音，就起床开门。我放下手中携带的一些土特产，说：“伯父，乡下没什么，这点芝麻糯米鸡蛋是奶奶送给你的，不成敬意。”

“辛苦了，一个晚上没睡，快点睡觉吧，床铺早已准备好，你和我睡，奶奶跟你伯母睡。”伯父安排得有条不紊。

伯父有四个子女，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家人就住在一间屋里。得三班倒，这样才将就过去。加上我们来到，挤上加挤，因为小阁楼只有30多个平方米。有一句话，叫“螺蛳壳里做道场”。有多少个夜晚伯父只能打地铺，包括他的孩子们……

伯母厚道，不嫌我们乡下人，待我们婆孙俩比亲人还无微不至。每天烧上喷喷香的米饭，尤其那红烧带鱼烧得满屋三间香，还有那走油肉肥而不腻，一看就垂涎欲滴。每每开饭时，伯父总让我坐上朝南桌面，奶奶坐在我身旁。伯母一个劲地夹菜，送到我和奶奶碗里。我与奶奶用的碗都是大碗，她知道我们乡下人能吃。

那年代，买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可是伯母想尽办法，除了荤菜，豆制品不能少，她便与左邻右舍商量，说乡下来了亲戚，因手术要住一阵子，讨票要票，由此解决了僧多粥少的僵局。几天下来，我食欲大增，体重随之增加了，像走进了疗养院。

在主刀裘医生的努力下，奶奶的植皮手术很成功，因植皮手术不须住院，一直住在伯父家里。手术后，定期定时去附近瑞金医院作巩固治疗，经过近半月的精心疗养，奶奶逐渐康复。

其间，我在上海到处跑，去新华书店买书，去上海电影院看《闪闪的红星》，抽伯父烟票上买来的海鸥牌香烟。伯父通过一种渠道搞来了一张购买海鸥牌手表的券，我戴上这块手表无比开心，像一只小鸟飞上了天，戴在手腕上左看右看，觉得此刻的自己身价倍增。那时生产队里我领先戴上了手表，分外自豪。

奶奶身体康复，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小阁楼里半月的美好生活难以忘怀，伯父伯母的悉心照顾比亲人还亲。50年前的阁楼情结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奶奶在多年前已仙逝，她活着的时候经常对我说，上海伯父不能忘记啊！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失去了联系，如果伯父伯母健在的话，现在应该近90岁了。

多年前我曾想通过《新民晚报》登一篇拙作，希望可以寻到我们的亲人。但因文笔欠佳，一直没有投稿，故至今仍杳无音讯。但我难忘小阁搂，难忘伯父胡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