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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9月20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走,摸秋去

□重庆 徐成文

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我们中国人自古十分看重。

那年,我师范毕业,被一纸红头文件分配在川鄂交界的一所农村学校。我们十来个年轻小伙子血脉偾张,视线困顿在山坳里,总想生出翅膀,飞出闭塞。

中秋,恰是最煎熬的周三(那时中秋节还不是法定假日)。白天喧闹的校园,因为学生的离去而变得鸦雀无声。校长说,“老师们,今晚来我家吃饭赏月”。饭饱酒酣,我们打算各自回寝室苦思自己的嫦娥。

“摸秋去!”一语点醒众人。于是,我们或独行,或结伴,向学校周围的庄稼地出发。那晚的月,如银水外泻,将平时漆黑的大地,照得通体透亮。我和张老师一同向学校旁边的一条小沟迈进。小沟的坎边,不知是哪家勤劳的农民大哥,将一块本是坑洼的泥土侍弄成平整的菜地。那块菜地,有娇翠欲滴的秋茄子,鲜红耀眼的小辣椒,秋意盎然的小白菜,昂扬向上的小葱苗……满眼的绿意。

平日,我们的一日三餐皆由学校食堂的杨师傅掌勺。周末,我们就只能架起煤油灶,下几根面条,点几滴酱油,潦草地打发空荡荡的胃囊。我早已对那片菜地的小白菜萌生了相思。小白菜胖乎乎的,感觉自己在扼杀一个嫩嘟嘟的婴孩,我不知从何处动手。张老师从裤腰上解下水果刀,弹簧一按,五寸长的水果刀在月光下霜气逼人,似乎要屠宰一只无辜的羊羔。我的耳畔,是万马齐喑,是金戈铁马,是风啸鼓鸣,我的手在颤抖。张老师是教体育的,身材粗壮,性格粗犷,“矫情个啥?”他对着小白菜的根部,一刀致命,一笼刚才还在吮吸露水的小白菜,瞬间离开泥土,躺在我们的布口袋里。

仅此一笼!我不愿我的贪婪让小白菜的同胞们命丧黄泉。我们顺手扯了一小把小葱苗,想让翌日的面条里,飘散着葱香。

“呵,老师,多弄点。家里有刚挖的红薯,需要不?”我们正拍打沾泥的裤脚,小白菜的主人——王大哥如擎天之柱,矗立在我们面前。王大哥的大女在我班就读,天天教育学生要“文明礼貌”“自尊自爱”的我,低头不语。“老师,不关紧要的,都是自家栽种的。今晚不是摸秋么,大家就是图个热闹,凑个新鲜,哪家的菜果不都一样吗?”王大哥举起右手,向我们炫耀着他的摸秋战果——一把火红的小辣椒!

原来,大家都在摸秋,你摸我家,我摸他家。谁“秋”被摸最多,哪儿的“秋”无人问津,成为翌日田间地头的新闻头条。

张老师是本地人,他说,其实很多人出来摸秋,都是想实现心中的那个理想——夫妻俩想添个女儿,就去摸扁豆(扁豆亦称“蛾眉豆”);家有小孩读书,希望小孩聪明,就去摸小葱(“葱”“聪”谐音);开店设铺,走马奔波,都渴望自己收入丰盈,就去摸“菜”(“菜”“财”谐音);那些新婚的夫妻,希望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就去摸白菜(“白”“百”谐音)……

摸秋虽然带有“偷”的行为,但在淳朴的乡间,大家摸秋只是图个吉兆,所摸之物,点到为止,意思意思,绝不会大范围采摘。大家约定,“秋”可以任意“摸”,但不能损害庄稼,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平日里,大家对辛勤耕耘出来的粮食,珍惜得像家里的宝贝,唯独摸秋这天,偷和被偷的人都觉得非常幸福。

那年中秋夜的摸秋,永远是最生动最鲜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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