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 林姿
丽江的早晨,是被玉龙雪山唤醒的。
当第一缕天光勾皴出雪山的绵延,涂染上金色的颜料,映衬在蓝天白云之间的十三座雪峰才缓缓伸起了懒腰。雪山脚下的甘海子湖面犹似梳妆的铜镜,照出它的壮美。
玉龙雪山由石灰岩与玄武岩组成,岩石表面覆盖一层薄雪,一眼望去黑白分明,仿佛大地泼墨作画,画出一位身穿银盔、手持白矛、镇守一方的纳西族守护神。更似一本灰白的旧书,书写着关于丽江的千年传说。
我们在一个疏朗的冬日进山,旅游大巴盘旋在群山之间,急弯绕得久了,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到底是山在走动,还是车在行驶。坐在车内,我的脑袋与心跳还未适应高海拔,眼睛却早早沉沦。望向车窗外,近在咫尺的雪山又大又野,在群山的背后时不时冒出一个头,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像是与我们捉迷藏,我永远无法预判在下一个转弯是否会再与它遇见,那种意外与惊喜,撞得人心怦然。
向美而行,搭乘索道上3000多米海拔的雪山牦牛坪,脚下的植被从绿意森森的林地逐渐变成黄土漫漫的草甸。峰高千仞,日色明朗,天空犹如蓝绸缎铺开万里,那种广阔与浩荡,把我们的双眼喂得饱饱的,不约而同的惊叹之声呼啸而出。我迫不及待地奔向雪山,沿着栈道走了许久,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它,它若即若离,披云戴雪,美得令人难以喘息。每走几步,我的脚边就会出现一个玛尼堆,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错落有序中安静地收纳人们的愿望。此情此景,与其说是信徒垒起一块块石头,不如说是为了放下心中的一块块石头。
山城之貌赫赫有名,水乡之容也是不负众望。拉市海不是海,而是一个湿地公园,“拉市”是古纳西语的译名,“拉”为荒坝,“市”为新,意为新的荒坝。荒坝其实不荒,还挺热闹,因为这里不仅仅有慕名而至的游客,还有西伯利亚的候鸟,它们是栖息在湖面的白色花朵,每一次振翅飞翔都是一次灵魂的自由盛放。每当微风托来村民的哨声,候鸟便如得到指令一般簇拥过来,准确无误地衔走我们手中的面包屑,默契不言而喻。
我坐在打渔村的湖岸观鸟赏景,满目皆是一汪一汪深邃的蓝,就像有一条蓝丝巾系在山川的脖颈间,为自然增添几分温柔之韵。午后的阳光懒懒地趴在湖面,待风一吹,波光仿佛星星一闪一闪。同行的周先生激动起来,放下相机和背包跑向水边,我想此刻俯身的他,双手定然已经打捞起一汪星辰。
坐得久了,有一位当地的大叔走近,我以为他是来赶我离开,连忙起身让座,可他却笑将手中的饵块递了过来,示意我继续坐。我们闲聊,我不记得聊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和善与亲切,言语间不急不躁,性情里似带了这片湿地的清透。我咀嚼着淡淡甜味的饵块,深感风自在、鸟自在、人自在,生命亦自在。
携着这份难得的自在,我们闲逛在大研古镇的石板路上,店铺林立,灯火璀璨,街巷互通,游人如织。我们循着音乐的声音,误打误撞来到地处古镇中心的四方街,此刻这里围拢了一圈人群,中间燃着篝火,向旁人打听才知原来是在打跳。我来了兴致,钻进一个空位,拉起周先生的手跟着队伍一进一退、一起一落。
短暂抛却生活的琐碎,我看见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与他们萍水相逢,但这样载歌载舞的快乐从古至今都是相通。
山覆水,水裹山,城相依。或许这就是丽江吧,有历史的风,猎猎吹,有寻常的日子,悠悠过。它让我得以立于山巅,俯仰天地,也让我得以漫步人间,疗愈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