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0年前，南京先民在现今中华门外的秦淮河边挖掘城壕，建造了长干古城。

  如今，考古工作者一点点揭开古城的神秘面纱，并绘制出复原图。复原图不仅揭示出古城面貌，还将南京城“生长史”与江河变迁的关系展现出来。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首席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历史学部主任王巍认为，长干古城的发现令人兴奋，长干古城的发现不仅对南京地域文明探源具有重要意义，对长江流域、考古中国而言都有重要意义。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胡玉梅 是钟寅/文 钱念秋/摄

  部分图片由南京市考古研究院提供

  3100年前江面宽达15公里

  是现今数倍

  前不久，南京长干古城考古成果公之于众。距今3100年前的商代晚期，先民已经在南京建城，南京的建城史因此前推600多年。

  考古工作者在复原图上标注出长干古城的位置——秦淮河入江口。这让不少人好奇，现在秦淮河入江口在鼓楼区三岔河，长干古城位于中华门外，两地直线距离约8.5公里。3100年时光，南京江岸线、秦淮河入江口为何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这份地图绝非“信手拈来”。西街遗址考古项目负责人、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陈大海介绍，绘制这份复原图，他们是基于考古发现，利用了地质研究成果、城市建设过程中的地勘资料，还利用了长江岸线、秦淮河下游河床变迁的研究成果。南京属于广义上宁镇丘陵地貌，长干古城所在小地貌为河谷平地。古人选址建城的地势绝佳，西临大江，北滨秦淮河，东南以雨花台岗地为屏障，发源于雨花台岗地的南涧（现南玉带河）贯穿其中。

  如此说来，南京城市西侧的半个主城，3100年前都在江面以下，长江也具有“沧海桑田”的神奇力量吗？南京师范大学地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姚亦锋长期从事南京地理历史研究，他介绍，想要了解南京3100年前的地貌，得先弄明白长江下游当年的整体地形。曾经，长江入海口位于南京以东不远的镇江附近，那是一个巨大的喇叭形海湾，古地质学将之命名为“南京湾”。直到距今2000多年前的先秦时期，南京的江面依然很宽阔，达到15公里。秦淮河也并非今日的“秀丽”形象，宽度达到800米～1000米，它还有一个霸气的名字“龙藏浦”。

  长江岸线北移

  江中沙洲渐成陆地

  长江岸线与秦淮河入江口呈现出“向西北移动”的总体趋势，在距今1000多年前的六朝时期，秦淮河入江口已移至石头城附近。

  长干古城在六朝时期已经被称为“长干里”，因水路交通便利，这片区域商业繁荣。左思《吴都赋》就描述了这里的繁华景象。

  不仅如此，六朝时期这里的军事功能又被重视起来，每逢战事，军队都会屯兵于此，守卫都城的南侧门户。直到隋灭陈后，建康城宫殿礼制建筑和军事设施被平荡耕垦，长干里成为金陵怀古的主要题材之一。唐代时，崔灏《长干曲》、李白《长干行》脍炙人口。

  同一时期的唐诗，还记录了南京江岸的变化。南京长江岸线北移，沿江南岸出现大量滩涂、沙洲。李白来到南京凤凰台（现城西胡家花园附近），依然能看到滔滔江水。他在此写下千古名篇《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晚唐至宋代，江中沙洲逐渐发育成今天的河西陆地，淤积湖留存至今的有莫愁湖、南湖。其间，南唐建设金陵城，将秦淮河纳入城中，割裂了长干里。此后，长干里成为一般平民居住区。因百姓取土，长干古城所在的高地被破坏殆尽。

  陈大海表示，江河岸线变迁主要是因为自然力、气候变化及河流径流量、含泥沙量等共同作用。秦淮河下游流经南京主城，人们有临河而居的习惯，因此河岸变化也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唐代时，秦淮河宽度还有140多米，而现在南京城里秦淮河较窄处仅有20多米。

  古人建城为何

  总选在江河交汇处

  回望南京3100年建城史，不难发现历代建城位置不断变化，但“秦淮河入江口”一直是备受青睐的选择。

  姚亦锋表示，秦淮河与扬子江的交汇口，是兵家必争之地。“控制了秦淮河和长江的交汇点，就是控制了这个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控制了这个地区甚至更辽阔的长江下游以南广大地区。”姚亦锋说，春秋战国时期，从楚国、吴国、越国来的历代军事家、政治家，要在这一带称霸，对水系的控制是最重要的。因此，江河交汇处都成了军事上的争夺战略要点。

  不仅如此，水运带来的便捷交通功能，也让最初的军事要塞渐渐发展成人口稠密的经济中心。陈大海介绍，江南多习舟船，交通以水路为主，江河交汇点渐渐就能形成交通枢纽。长干古城是南京主城的第一代城，奠定了南京滨江城市的发展基调，形成了延续3100年的城市中轴线。回顾南京周边的城镇兴起，不少都与江河相关，位于九乡河入江处的江乘、位于江宁河入江处的江宁，都是这类情况。

  从水脉寻找

  文明密码

  长干古城不仅让南京的建城史前推600年，更具有解开文明密码的重要价值。

  截至目前，长干古城共计发掘面积12000平方米，发现各类遗迹500余处，出土各类考古标本10000余件。出土的商周时期遗物较为丰富，包括陶鬲、陶甗（yǎn）、陶鼎、陶豆、陶簋、陶觯形杯等。陈大海表示，长干古城有浓厚的湖熟文化特色和背景，与中原地区的商周文化交流明显。

  王巍指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就是夏商周时期各地区是怎样逐渐融入以夏商周王朝为引领的历史格局中去的。长干古城的发现具有重要的意义，这表明至少在商代晚期，这一带已经开始和中原王朝发生密切的接触。

  早在3100年前，南京已成为长江下游地区与黄河流域联系的纽带和窗口，多元地域文明交融演进。中原的文化通过这里向长江下游传播，长江下游的文化也通过这里传至中原。

  滚滚江水见证了南京的厚重历史，孕育滋养了生生不息、协同包容的长江文化。

  依江而生，因江而兴

  南京水脉背后的文明密码逐渐清晰

  何以中国、何以南京

  随着考古工作不断取得新进展

  历史答卷正在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