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汕尾 鹿舟禾

  深秋之夜，坐在阳台喝茶，凉月满天，阵阵秋风吹满怀。在明媚的夜空下，揽椅摇曳，扇瓣轻拂，思绪便不由自主闪回到童年的秋夜里，那些美好的记忆，仿佛点点星光，散落在岁月的长河里，点缀着我的人生。

  儿时居住在乡间，听惯了夏夜此起彼伏的蛙鸣，一不留意，秋虫的鸣叫声带着特有的金属质感，在耳边悠然响起。如果说夏日的蝉鸣蛙鸣叫让人有点烦躁，那么在秋夜听虫鸣声，可真有“万物合奏”的美妙。在淤泥水潭交杂的小路上，那安逸的小院里，那闭目的野花间，遍布了秋虫的足迹，那丛林中微微传来的鸣叫，似乎在静谧的世界里，奏响了起伏不定的欢乐交响乐。在田野里穿梭，眺望着无边无垠的丛林，静听秋虫在这幽暗的夜空中吟唱，它们与清风一起共鸣。丛林中的啾唧，是今夜的圆舞曲，高远的夜色，是秋虫的国度。

  于山水环抱间，因山水的美丽而陶醉，为鸟歌虫吟而激动，为浮生描绘一段不急不缓的诗意时光，应是人活在世间的一种境界。秋露如珠，月华似练，把一切都笼罩在感性的氤氲中，我迅速按下快门，恰巧风儿轻轻掀开盛会序幕一角，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垣墙下仓促的秋菊朱瑾，未来得及摆弄姿态，就被定格成照片。我将之发送给在外打拼的儿时伙伴，想让他们同我一样，心间也能驻有片刻的闲情。

  儿时的秋夜里，我和小伙伴们为了捕捉到秋虫，曾经想了好多办法，我们先采用捉蝉的方法，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刀片将竹枝对半削开，弯成圆圈扎牢，在屋檐下缠绕上蜘蛛网，到了晚上，就挥动长竹竿，把那些在草丛间咕咕叫的蛐蛐粘住，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摘下来，放入纱布袋或者玻璃瓶里。时间不长，瓶口就好似高音喇叭，响声越来越大，瓶子拎在手中，就像拎着一串音乐盒，回响在乡间野道上，格外悦耳。

  后来，小伙伴们觉得用蛛网粘有个缺点，常常把秋虫的翅膀粘坏了，就又用旧帐子做成网兜，听到秋虫在鸣叫，就用网兜套上去，一准都能捕到。有时，一些秋虫停息在草丛中或树枝上，我们就提着大口瓶走近，拿着瓶口靠近那些虫，用手将其轻轻抹入瓶中。睡觉时，就拎着秋虫瓶挂在床边，想象自己是千年前的将军。我一次次地抬头张望，一次次地幻想着，脑际又隐约闪过天窗的月影、奶奶的蒲扇，还有呢喃的歌声，和着甜甜的梦睡去了。

  秋天的夜晚就是一首精巧的绝句，那绝句的内容就是这此起彼伏的虫鸣。人生也如这四季啊！时光悄然而逝，但静听心声，总有一份记忆在心间，如虫鸣一般美妙回响，如月之温婉。我们无法挽留四季的春花秋虫，它们灿烂过、美丽过，又必将不耐“风刀霜剑严相逼”，而终归寂寞。可是，下一个春天，下一个秋天，又怎能少得了春花秋虫？

  自从住进城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秋虫鸣叫了，耳边传来的都是汽笛声和喧闹声。今夜，站在城市流光溢彩的华灯下，我又想起故乡，想起被秋虫叫醒的夜晚，那些曾经响彻乡村秋夜，回荡儿时童趣的虫鸣，依然留在心底，魂牵梦绕，经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