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来自安徽六安的“光头大叔”付振羊，因带着病妻跑车，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并被多家媒体报道。当年，付振羊夫妇来到苏州打工，不久妻子潘同翠意外坠落半身瘫痪。要还二十多万元债务，还要照顾妻子，付振羊几经辗转，最终选择加入网约车平台，开启带着妻子一起跑车的日子。

  6年多后，现代快报记者获悉，如今付师傅仍在苏州跑网约车。这些年，付振羊夫妇过得好吗？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哪些改变？一起来看记者调查。

  现代快报+记者 高达 文/摄

  当年“网红”，已搬离烂尾楼改住车库

  10月12日下午，现代快报记者在苏州甪直某小区一间车库，见到了付振羊夫妇。

  十余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内，摆满了各种生活设施。由于傍晚还要继续工作，付振羊依旧穿着工作西装，显得利落精干。他将屋内唯一一把凳子让给了记者，自己坐在了屋子最里侧的床上。“她还在休息，一天有十多个小时都迷迷糊糊。”付振羊指着一旁侧身的妻子潘同翠说。

  尽管长时间躺卧且无法独立行走，但潘同翠面容干净头发整齐，显然付振羊对妻子的日常照料还是一如既往非常贴心。现代快报记者注意到，在床边的墙壁上，挂着付振羊的一些家庭照，镜框里的照片定格着这个家庭最幸福的时刻，而他和妻子的合照，被放在了顶端最显眼的位置。

  付振羊19岁时，经人介绍与隔壁村的潘同翠结婚。和很多农村家庭一样，付振羊主外负责赚钱，潘同翠主内负责家务。2004年7月，夫妇二人来到甪直打工。付振羊取得了B照驾驶证，于是来到某企业开大货车，潘同翠则在租住的小区给一户人家做保姆，夫妻俩月收入加一起能有两千元。

  然而好景不长，2005年潘同翠不慎踩空楼梯摔倒，头部落地导致颅内出血，送治后医院多次下发病危通知，随后又进行多次手术，昏迷十多天才醒过来。由于当时没有医保，自费花去了十多万元，加之此后入住康复医院三个月的费用，付振羊面临巨额债务，家中一贫如洗。“当初我们家算是小康家庭，突然就债台高筑。”

  此后，潘同翠一直瘫痪在床，需要人服侍。在此期间，付振羊的父母相继离世，小儿子也因此放弃上大学机会，和哥哥一样出来打工。为赚钱养家，付振羊先后蹬过三轮、跑过黑车，后于2016年3月加入网约车平台跑车。由于怕妻子独自在家出意外，便带上她一起出门。

  2017年，付振羊的故事被报道，无数人被这对夫妻的故事打动。滴滴公司给予了付振羊现金救助，常熟一爱心车企为他提供了一辆可以享受租赁优惠的新车，一些爱心人士甚至来电直接要求“包车”……付振羊回忆，当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网红”，也没想到社会上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助他。

  关注热度渐渐褪去，离开公众视线后，付振羊一家的生活仍要继续。如今的他，换了住处也换了车。付振羊介绍，那栋多为安徽老乡居住的烂尾楼面临拆迁，搬离后，考虑到妻子行动不便，他就寻觅到了这处位于一楼的车库。“这里现在每月租金360元，价格便宜，我的两个儿子自己都有住处，我们两口子住这儿也不错。”此外，为了顺应市场，精打细算的付振羊已在一年前将燃油车换成了新能源汽车——尽管新能源车的租金较高，但能源成本更低。更可喜的是，相比几年前，潘同翠的病情改善了许多。“行动和语言能力比前些年更好些，也不用经常去针灸和复健了。”

  付振羊打趣说，这些年来生活变化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发型”。当年他为了节省理发钱，选择自己用刀片刮光头发，之前他尝试留发换换心情，却发现如今头发花白稀少得厉害，于是只能继续光头了。

  跑车七年无一投诉，感谢曾经帮过自己的每个人

  聊天过程中，付振羊拿出手机展示了自己的平台个人主页。现代快报记者看到，付振羊目前已在平台注册7年多，工作天数为2672天，不少乘客都留言评价他“驾驶平稳”“车内整洁”，他也获得了滴滴平台“城市英雄”称号。

  付振羊表示，2016年至今，自己跑了有几万单，每次客人一上车，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主动说明情况，他觉得这既是对乘客知情权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鼓励和鞭策。但在刚上手跑网约车时，他也有顾虑。担心乘客会不理解。“因为最早跑黑车拉的都是老乘客相互熟悉，但坐滴滴的都是生客。”对于自己接到的第一单，付振羊印象深刻。乘客上车后，他在手机屏幕滑了几次，车子还没起步，就结束计费了。付振羊急得不知所措，倒是乘客一直鼓励他，到了目的地还硬塞给他10元钱。

  几年间，付振羊觉得自己也豁达了许多，以前不善言辞的他，会努力与乘客解释沟通。不过由于小轿车核载五人，妻子又长年“占据”一席，若是遇到四个人叫车的情况就无法解决。“前几日在姑苏区接到一单，到地发现是四名学生，因为乘客取消单子得扣三块钱，我道歉说把扣的钱还上，结果他们坚决不要。”

  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这七年来，真正拒乘付振羊车的乘客，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包括一名没听清他解释以为是拼车，直接走开了的，投诉则一次也没有。

  更多的乘客上车听闻原委，都理解、同情、敬佩付振羊。下车时，总有一些乘客会拿出五十元甚至一百元的钞票塞给他，但付振羊每次都不要：“我挣钱不容易，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尽管如此，仍有乘客会直接把钱扔在车里转身就走，或者选择事后通过平台对付师傅进行打赏。“现在大家的品质都很好。”在采访过程中，付振羊讲述着这些年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没有抱怨命运，只是在言语间一遍遍感谢着曾经帮助过他的每个人。

  最大愿望是，能和妻子平平安安同进同出

  鉴于潘同翠的身体日渐好转，如今付振羊不再全天带着她跑车。他每天七点起床八点独自出门，中午回家和妻子一起吃午饭，休息至下午四点，再带上妻子出门，次日零点回家。付振羊说，他每天的工作时间在12个小时左右，日均跑20多单，一个月流水在9000多元，刨去租车费、新能源车的电费、夫妻俩的伙食房租，一个月能剩下3000元左右。

  “小儿子因为他母亲的事荒废了学业，两个孩子结婚生子全靠他们自己，我一点忙也没帮上。”付振羊告诉记者，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亏欠着两个儿子和嫁到家里的两个儿媳，所以将来也不想让孩子帮衬他们老两口。谈及2017年面对媒体采访时“要在两三年内还清债务带着妻子回老家”的一席话，付振羊说，当时自己是按照月流水收入1.2万元计算的，但受到疫情等因素影响，其间一度一天只能挣几十元，导致原先的计划进度有些迟滞。

  “当初治病欠下的债务已经全部还清了，我还想挣一份养老钱。”付振羊说，其实当年一些媒体的采访有些偏差，他实际上是1966年出生的，比身份证上小4岁，其实他是57岁，比今年59岁的潘同翠还小上2岁。自2004年出来打工后，夫妻俩一直没有回家过年，十九年间仅因为办理低保他一个人回去过几回。每到年关都有亲戚朋友邀请他们回老家吃饭，但要强也要面子的付振羊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愿空着手去别人家拜年。“出来时新崭崭的老家房子，现在里面的锅都锈了。身体允许的话，我准备再干三年，干到60岁，届时差不多能攒个六七万元，回去把老宅翻新下，再添置些新的家具家电，养老赋闲。”

  付振羊坦言，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现在能和妻子一起平平安安同进同出，回老家后也能一直陪伴着妻子，两人白头到老。“这样我就没有一点遗憾了，对得起她，也对得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