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谢文龙

  30多年前，我初中毕业。既没考上高中，更没考上中专。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恨不得要打死我，看看我瘦弱的身形，他只好一次次地唉声叹气。

  看我在村庄上东游西荡，成天无所事事，终究不是个办法。想到我有写作方面的特长，偶尔在县广播电台上发表一些稿件，脸皮很薄，从来不愿意求人的父亲妥协了。他说：“孩子，你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我带你去找在隔壁乡当乡党委书记的同学，看看能不能安排到他们乡广播站工作。”

  那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把我叫了起来。父亲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在天色微明中向着10多公里外的乡政府疾行而去。

  到了那位书记叔叔家，他们刚起床。看着父亲眉毛上、胡子上都带着露珠的样子，叔叔叫我们赶紧进屋，还问我们有什么急事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父亲磕磕绊绊地说清了来意，样子十分拘谨，声音也非常小，捧着茶杯的手隐隐地有些微微颤抖。我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地听着他们说话，幻想着叔叔同意给我安排工作。婶婶在一旁听他们说着事情，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你们这么早来，一定还没吃早饭，我这就去用煤气灶下面条给你们吃，马上就好。父亲谦虚地推辞了一下，叔叔见状挥手让婶婶抓紧去做。

  叔叔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跟父亲谈了起来。他说他到这个乡才一年，人事还不是很熟悉。如果强行安排侄子来上班，毕竟是一个外乡人，本地人肯定有意见，他以后工作就不好开展。再说侄子岁数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现在就困在这个小地方，不是个办法……听着听着，父亲的眉毛就紧锁了起来，我心里更是万分失落。

  正如婶婶所说，不一会儿，两碗面条就端了过来。开始父亲怎么也不肯吃，叔叔劝了半天佯装发怒后，父亲和我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吃完面条，跟叔叔打完招呼，父亲又骑车带我往家赶。父亲在路上对我说：“孩子，回去复读吧，以后一定要认真学习，出路就要靠你自己了！你看叔叔家条件多好，用煤气灶下个面条几分钟就好了，我们家用稻草烧土灶，半天才行，还到处是灰。我跟他虽然是同学，差距就这么大，你以后可得用功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煤气灶，更是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人生，尽管对未来还有很多迷茫，但听完父亲的话，在自行车后座上，我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牢记着父亲的窘迫和希望，努力地向上攀升。后来上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搬家那天，父亲也从老家赶了过来。看着崭新的房间、摩挲着锃亮的煤气灶具，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父亲灿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