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 姚正安

  人生是什么？

  哲学家看来，这是一个玄奥的问题。庸常人眼中，人生就是油盐酱醋柴米茶。我以为，人生不过加加减减。

  人自出生至上学前，加衣服，加营养，加入学前班，以及加入各种各样的培训班，都是父母的事，小孩基本是被动地接受。

  进入学校，漫漫十几二十年，加作业加任务，减活动减娱乐，又大都是老师的事，一般学生都是被动接受。也有一些学生，瞄准先进、定下目标，给自己加压力。

  走出校门，步入社会，来自社会、家庭以及自身的责任和需求，不断地做着加的动作，找工作、谈对象、买房子、结婚生子，哪一项不是在自己肩头上加砝码。有时也想着，要减少工作时间，减少晚上加班，但不能啊，家庭生活等着收入维持，你不加班，人家加班，竞争残酷，稍不留意，就可能给炒了。这期间，要减的，是减少开支，减少不必要的娱乐活动，倾心在家庭，用力在工作，以求晋级升职涨薪。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我刚进城的时候，举目无亲，连熟人都没几个。每每看到同事得意地介绍，某某老板是我朋友，某某大亨是我弟兄，一连串报出若干个在小城里如雷贯耳的名字，心生羡慕，也有点自惭形秽。因此，刻意地交友，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朋友多了，有效工作时间少了，独立思考的时空也少了，开支增加了，来而不往非礼，人家请你，你也得请人家，朋友是交往出来的，但收入有限，哪撑得住几个回合？更有甚者，有所谓的朋友找我办事，十件办了九件，只一件因多种因素没办成，就翻脸不认人。还有朋友开口借钱，钱一到手，就撂到脑后，比老子还狠。

  工作的三四十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加加加，却浑然不知，对应的是减减减。

  及至退休，浑身是病。猛然觉得，要增加运动。一同事，退休后，日行十五公里以上，但是，膝盖跑坏了，住院动手术，苦不堪言，谁也说不准运动增加到什么程度最佳。要增加读书时间，但读了一段时间，眼酸眼痛，泪水直流，心有余力不足。要减少饮食，少吃荤多吃素，减着减着，营养不良了。要减少应酬，不该去的坚决不去，减着减着，身边人越来越少，以至成为孤家寡人。

  退休后的老人很纠结于加加减减，询问医生，医生的回答也很含混，说，因人而异，适度就好。凡事最难的就是适度啊！有一位医生私下对我说，医生医病不医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医生还对我说，人到老年，适量减少饮食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要减雄心，减欲望，减交往，对自己身体不利的统统减了。孔子不是说过，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吗？养身静心才是上策。

  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到了一定岁数，都会懂得，人生百年而已，活一天少一天，每天都在缩短着与终点的距离。但是，绝大多数人没有因此而恐惧而厌世，都在被动主动地加，也在有意无意地减，在加加减减中折腾着人生，丰富着人生，痛苦着人生，也不乏幸福着人生。

  人生就是在加加减减中度过，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也是在加加减减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