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陆琴华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木讷寡言,很少和人来往,可是在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跟来我们村里的一位织席子的师傅说上话,套上近乎了。
在我的印象里,家乡的芦苇到了成熟季节,割倒了,一是用来做盖房子的屋耙用,二是用来织席子用。那时,村子里两三千口人,还没有一个会织席子的。
那时一到农闲,也就是到了冬天,割倒了的芦苇柔韧,非常富有弹性,正是织席子的好时机。父亲跟着那师傅一个冬天,也就基本学会了织席子的手艺,回到家里,开始自己织席子了。刚才说了,父亲木讷寡言,似乎啥也做不起来,可是织起席子来那是杠杠的厉害。父亲不仅给我们自家织席子,也会像师傅那样跟别人家织席子,父亲在村里的地位越来越高。
十年河西,十年河东。后来河岸的芦苇被人铲掉,不是用来种蔬菜,就是用来种粮食,甚至种上树,理由是芦苇已经没有用了。是啊,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住上了钢筋混凝土的二层小楼,谁还用芦苇做屋耙?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睡上了席梦思,谁还用芦苇织的席子?父亲呢?没把我家的芦苇铲掉,还跟过去一样,一如既往地摆弄那些芦苇。到了冬天,父亲还会跟过去一样,一如既往地织席子。从冬天开始织,一直织到来年开春。而他织的那些席子卷起来,却从来没有人用过。时间长了,那些席子渐渐落上了灰尘。可是等到第二年又收获芦苇了,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始织席子。
有一天,我近乎发狂地问父亲:“永远重复去做那些没有一点价值的事,你不觉得可笑吗?”父亲蹲在地上,抱着头,半天才说:“我有了织席子的手艺才娶了你妈的啊!”当时村里有不少跟父亲同龄的人十八九岁就结婚生子了,父亲三十多岁才娶母亲。原来父亲不停地织席子是用来纪念他那段来之不易的婚姻。这时,母亲两眼溢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