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玄武湖第一拨红莲绽放，南京的夏天悄然而至。

  不过，老南京惦记的不仅是玄武湖荷花的颜值，还有这田田莲叶。去年8月底，玄武湖通过线上售卖荷叶、莲蓬，第一批限量100组“秒空”。

  关于玄武湖荷叶的故事还多着呢！你知道吗？曾经，玄武湖卖叶不卖藕，莫愁湖卖藕不卖叶。这是怎么回事？

  现代快报+记者 张然 张文颖/文 施向辉/摄 （部分图片来自玄武湖公园）

  荷叶也有专卖权

  玄武湖自古便是南京的赏荷胜地，这里的荷花首次被载入史册可以追溯到南朝。《宋书》记载：“孝武帝孝建二年（455）六月庚寅，玄武湖二莲同干。”这里的“二莲同干”指的便是并蒂莲。

  玄武湖荷花绽放不仅风景如画，还能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你瞧，露珠从荷叶上滚落，便可知荷叶具有疏水性。在没有包装袋的古代，用荷叶来包食物既不漏汤汁，还能给食物带去清香，实在完美。

  早在唐代姚思廉所著的《白话陈书·孔奂传》中，就记录了关于玄武湖荷叶的这种用法：“寇军抵达后湖，都城动荡不安……高祖限定日期决战，便命孔奂多做些饭食，用荷叶包着，一夜之间，得到数万包。”

  到了晚清，清同治三年（1864），太平天国战败，清兵收复金陵。官府设立了一个“善后局”，善后局的后湖委员、太平门稽查委员等负责管理玄武湖。

  此时，玄武湖的荷叶遭遇了不少强劲的竞争对手，其中就包括莫愁湖。官府从中协调，最终决定将水上、水下的专卖权分开，形成差异化竞争的良好局面。

  光绪四年（1878），官府在玄武湖内立案勒石，明确规定：“凡后湖人民只准卖荷叶，不准卖藕；而沙漫洲、七里洲、莫愁湖等处只准卖藕，不准卖荷叶。”

  在《江苏文库·史料编》之《玄武湖志》中同样可以找到相关史料，卷八《物产志》中写到：“旧制沙洲圩民卖藕不准卖叶，后湖民卖叶不准卖藕，有犯者以私论。”

  光绪四年（1878）三月，善后局在玄武湖湖神庙内设立碑文，解释了更多荷叶专卖的细节问题。

  为什么要保障玄武湖荷叶的销路？因为“照得后湖花息以鱼鲜为大宗，荷叶次之。每年湖中所收荷叶系本局经费所关。查年来客叶众多，以致湖叶滞销，则本局经费无着。”大量荷叶涌入市场，导致玄武湖的荷叶滞销，善后局的经费没了着落，这可不行。

  善后局还表示，咱们也是讲道理的，不是一点都不让你卖。“九、十、十一、十二四个月，先尽后湖渔户进城贩卖，下年正月始准客叶进城售卖，以示限制。”也就是说，沙漫洲、七里洲、莫愁湖等地的荷叶可在来年正月至八月期间售卖。

  如果不按照规定售卖会如何？“倘敢违章侵销，经查出，并后湖渔户拿获到案，定即从严惩罚，决不宽贷。”

  从碑文中可以看出，玄武湖拥有每年4个月的荷叶专卖权。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政府再次颁布规定：“后湖之荷卖叶不卖藕，莫愁湖之荷卖藕不卖叶。”

  到了民国时期，玄武湖荷叶的专卖权更是由4个月延长至8个月。1929年7月，政府发布布告：“玄武湖所产荷叶，向例六、七、八月等月，售鲜荷叶。九、十、十一、十二、一月，售干荷叶。凡在此八个月中南京市上玄武湖荷叶，有行销专利之权。二、三、四、五四个月，则任其它池沼所产荷叶在市行销。且其它池沼之藕，有随时销售之权，以示彼此利益均沾。”

  因不能卖藕，后湖藕粉诞生

  其实，玄武湖的藕也很优秀。明代《客座赘语》一书中曾提到：“湖藕巨如壮夫之臂，而甘脆无渣滓，江南所出，形尽居其下。”清代美食家袁枚也认为，南京莲藕“以上元后湖者为最，而江宁莫愁湖所产亦佳”。

  这么好的莲藕却不能售卖，该怎么办？据《玄武湖史话》作者黄永武介绍，当时，聪明的玄武湖湖民便想到采用传统手工艺，制出香飘四溢的“后湖藕粉”，以此来弥补禁售湖藕的经济损失。玄武湖生产的藕粉色泽晶莹透亮，荷香浓郁，清末，销售市场已遍及金陵。

  清末民初，湖民晾晒藕粉的情景在玄武湖随处可见，在当时可谓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清代夏仁虎在《玄武湖志》中记载：“湖民沥藕液晒干之，制为藕粉，片片如霜雪，曰后湖藕粉，匣装之以为馈贻之品。”湖内红杏坞、听莺轩、五洲春、爱莲居等著名茶馆酒铺纷纷推出“后湖藕粉”这一道小吃，来招徕顾客。

  而随着“后湖卖叶不卖藕，莫愁湖卖藕不卖叶”的规矩定下来后，清末，莫愁藕成为南京藕界的明星产品。

  《江苏文库·书目编》之《江苏艺文志（增订本）南京卷》记载，清末南京人张通之深受老饕袁枚《随园食谱》影响，特别写了一本专记南京特产以及美食的《白门食谱》，他写莫愁藕“以别处所产者比之，迥不可及”。换句话说，哪的藕都不如它。

  莫愁藕怎么吃才最美味？张通之也有几种推荐。

  第一是生吃。盛夏天气，泛舟莫愁湖，配上生莲藕，要的就是那份儿新鲜。生藕香脆，莲子甜嫩，入口瞬间，就有了清凉之感。第二是烧菜。将藕切成薄片，用糖和醋调和烹饪，酸甜中还带着鲜味儿，是“最耐人咀味”的。第三还可以做莲子羹，比起前两种来，口感更加甜嫩。“生熟食之，皆可谓别有风味。”

  写到这儿，张通之回想起多年前曾在莫愁湖上与朋友论画，当时吃的就是莫愁藕，让他“至今思之，犹若香生齿颊也”。

  莫愁湖荷叶错峰卖，为“水西门鸭子”增香

  将水上、水下的专卖权分开，莫愁藕名声大噪，玄武湖的荷叶也为官府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据光绪二十七年（1901）的统计，该年后湖荷叶收入一千余金。

  “清代末年，玄武湖还曾经引进过外资，连同满湖荷叶，都归属于南洋侨商。”玄武湖公园管理处办公室副主任胡凯介绍，这段历史要从南洋劝业会说起。

  清宣统二年（1910），南洋劝业会在南京举办，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世界级博览盛会。南洋劝业会之后，爱国华侨实业家梁炳农先生租湖养鱼牧畜一事，成为南洋劝业会招商引资的成果之一。

  1911年，中国近代出版家、教育家庄俞在《元武湖游记》中也提到此事：“后湖自去年南洋劝业会开会以后，由南洋侨商纠设公司承租。凡在湖采取生产物者，须先问公司领取执照，各登岸处均有人巡查。”

  正如庄俞所写，承租后规定严格，让湖民“陡失生机”，遭到了他们强烈反对。因此，农场还未正式运行即告终止。这段插曲之后，玄武湖荷叶的专卖权一直延续到1949年。

  因为错峰销售荷叶的制度，让莫愁湖的荷叶也有可以售卖的机会，南京人锁死一对美食“CP”，那便是“水西门的鸭子，莫愁湖的莲荷”。就是说，水西门的鸭子得用莫愁湖的荷叶包，那才是地道的金陵鸭子。直到今天，还有不少老南京惦记这一口清香。

  莫愁湖公园新闻发言人李军说，其实每年中秋节前后，莫愁湖公园都会免费送荷叶，至今已持续了十几年。想试试南京老饕同款，到时候去莫愁湖领张免费荷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