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汉 余平

  四月到五月间，苦楝树终于变 成浅紫色，一丛丛的苦楝花犹如为村庄奉上凤冠霞帔，分外妖娆。故乡的村庄被各式各样的树木环绕，每逢春天母亲带我走亲戚，总会把送给亲戚的油炸麻花装进竹篮子里，然后在竹篮上盖一层碧绿的苦楝树叶。苦楝树叶味道清苦，但走夜路可以防虫子的叮咬，而且油炸麻花的香味遇上苦楝叶特有的味道，能增加人的食欲。

  苦楝花内敛而低调，在暮色里悄然开放，也会很快落去，不见踪影。苦楝花是春天的惊鸿一瞥，宛如“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那样让人黯然神伤。当苦楝花落尽，一串串如青枣一样的楝果挂满枝头。村里的大人总喜欢拿楝果哄小孩说，这是青枣，可甜了。 要是真把楝果当青枣吃了，那苦涩的味道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可乡下的孩子几乎都上过这样的当。等到了夏季，那一串串楝果也会慢慢由青转黄，小铃铛一样在风中摇摆。

  我小时候特别顽皮，也不注意卫生，经常和小伙伴们在野地里嬉闹，手臂、颈部、额头常常会长疮疖，又红又疼，非常难受。母亲便会在清晨采摘还带着露水的苦楝花，然后将苦楝花洗净焙干，碾为细末，加入少许薄荷汁，敷在我的患处，这样一天三次，不到一周时间我身上的脓包就慢慢消了。

  二十多岁我进了城，城里有泡桐树、柳树、翠柏、五针松、香樟、水杉等，苦楝树却很少见到。仲春的一个傍晚，我去城南办事，忽然间风儿吹动，一阵略带苦涩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久违的味道。顺着香味走去，果然几棵苦楝树矗立在都市一隅，苦楝花应约开在这淡淡的夜色之中。

  这座城市如今恢复了生机。一对满头银发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当他们经过苦楝树时，禁不住止住了脚步。夕阳下的老人沉浸在苦楝花的气息里中，一直不愿离去。苦楝花的香不是那种馥郁芬芳，而是香中带苦，苦中带香，也许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和磨难的人，方能读懂它的味道。漂泊在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梦想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自己却已身未老，鬓先秋。蓦然发现，我的根依然在那个飘着苦楝花味道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