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羽

  长江与黄河一样，江河并称，比肩而立，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她们同出青藏高原，一南一北，奔腾不息，纵横中国大地，孕育吸纳，包举宇内，成就文明，傲立东方，最终东流入海，汇归大洋。就长江、黄河的瞩目敬仰、走近治理，自古以来，史不绝书。大禹治水，并非遥远传说；因河谷而诞育文明，早成定论。尼罗河、两河流域、印度河等，自不待言，即使多瑙河、莱茵河、密西西比河、亚马孙河、刚果河，也大抵如此，多有论述。沿河流而梳理苍茫历史、盘点流域之内的万类霜天竞自由，多有成功文本，最多被人提及的就是一个德国人所写的《尼罗河传》。《尼罗河传》作为一经典文本，启发人们关心大江大河，走近江河湖海，而《一个长江 从雪山到海洋》就是以此为高标所做出的一次郑重而不乏勇气的巨大努力。

  《一个长江 从雪山到海洋》是就长江从源头到入海的全方位的立体俯瞰与盘点。书写长江的文本汗牛充栋，令人眼花缭乱。但囿于种种原因，或者偏重于长江的某一局部段落，或者侧重于长江流域的历史文化，或者着眼于长江两岸的城市变迁，不管是小说、诗歌、非虚构文本，甚或是一些融媒体呈现形式，多给人一斑窥豹、挂一漏万之感。即使有一些关于长江的传记类此前文本，各有千秋，不乏精彩，却也是众人熟悉的内容多有表现，渴望了解的领域往往缺失。《一个长江 从雪山到海洋》壮说长江，不是新媒体解说词的概括简略，不是拘泥于新媒体传播规律的以点带面，它说长江的起源与归宿，是综合学科的考察，是各种知识的综合，并不在自然地理与人文地理之间倚轻倚重，也不是在比较驾轻就熟的人文历史故事上的津津乐道。海陆的形成、高原的隆起、植被的演化、动物的生存、大小支流的渊源、河流内外上下与物候的相互缠绕，当然，也有人类缘河而起的生存博弈五彩缤纷艰苦卓绝。

  《一个长江 从雪山到海洋》细说长江，不是凌空蹈虚的片言居要，不是避重就轻的挂一漏万，它说长江流域的历史演变前世今生，它就青藏高原、横断山脉、两湖平原、扬子江两岸的各种动植物种群一一梳理，精心呈现，有精美图片的逼真，有用心文字的描绘，是这一本书最为精彩的篇章。通天河源的唐古拉点地梅这一“高山上的生态工程师”、“一生只开一次花”的水母雪兔子、“青藏高原上的图腾”狼、通天河畔出没的豺、“高原精灵”藏羚羊、“冰山上的来客”白唇鹿、有“雪山之王”之誉的雪豹、世界上飞得最高的斑头雁、高山秃鹫的神秘莫测、圣境仙子黑颈鹤、欧亚水獭的捕食、名称别致的小头裸裂尻鱼与细尾高原鳅，这些还只是长江源头的生命绽放五彩缤纷。且看横断山脉，更是让人目不暇接，滇金丝猴、川金丝猴的鼻孔朝天，绿尾虹雉的金属光泽，金沙江里的水老虎金沙鲈鲤，小熊猫、扭角羚、亚洲金猫、亚洲黑熊这些天府之国的群星璀璨，穿山甲与川陕哲罗鲑的古老，雅安的“天下奇鲜”雅鱼，湖广平原的小天鹅，鄱阳湖的白鹤，汉中盆地的朱鹮，彭泽的梅花鹿，家常的青草鲢鳙，鲟形目的劫后余生，鳗鲡、鲥鱼、河魨、长江江魨、扬子鳄、水八仙等长三角这样的丰富繁多，这样的千姿百态，还真是不忍割爱，唯有不避烦冗，一一列举。

  《一个长江 从雪山到海洋》说江的涓涓细流，说江的飞流直下，说江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说长江流域的野性苍茫莽原奔腾，说江的垂直变幻密林奇珍，说江的生灵奇妙鸢飞鱼跃，说江的水系纵横渚清沙白，但也还是要详说江的万物共生，人的缘江生息繁衍不绝。不管是游猎与农牧的变迁嬗变，民族迁徙的悲壮凄迷，还是李冰父子的治水壮举，八方通衢的纵横天下，更有江海交汇之处因衣冠南渡的气象万千国家经济重心的后来居上，一一说来，不蔓不枝，无不是一个古老民族的峥嵘岁月静好蹉跎。通天河畔的岩画，唐蕃古道的辽远，藏彝走廊的火把，川江号子的高亢，川盐济楚的渊源，木材、陶瓷、米粮沿江而行的畅通，江头楚尾圩田的艰辛开垦，长三角市镇港口的繁盛兴衰，鱼米之乡的衣被天下。三条线索，并行不悖，一一缓缓说来，一个长江的野性与神圣，一个长江的多元与强韧，一个长江的险峻与征服，一个长江的滋养与贯通，奔涌而来，尽收眼底，令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