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 陆地

  在我记忆里，梅枝总是与过年连在一起的。

  儿时，临近春节，我们这些孩子们每天都跑到村口那棵梅树下，对着树上的梅枝看了又看，有时想看仔细点，就爬上树，凑近梅枝细瞧。大姐总说，下雪时树上的梅花就开了。我们孩子就盼下雪，总问父母啥时下雪，他们总说“年雪年年有，不在小年，就在四九”。果然，小年第三天的早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屋子里亮了许多，原来是夜里下雪了。推开门一看，家前屋后，田野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见到雪，我们孩子很活跃，三五成群地跑到村口的梅树下，朝树上一瞧，真如姐姐所说，含苞的梅花在一夜之间的大雪中绽放了。小小的粉红色花朵，银白色的蕊丝，十分美丽。会爬树的，立刻用嘴对着小手哈了几口热气，迅速爬到高大的梅树上，轻轻地摇动树身，就见梅树上的积雪像鹅毛一样漫天飞舞，很好看。在树上伸手拉过一根开着梅花的枝条，折下扔给树下的女孩，她们高兴地将落在地上的梅枝捡起，插在手上的瓶子里，满心的欢喜。乡贤汪曾祺曾在一篇散文中写到一幅古画，画中一位老者手捧瓦罐，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有一年临近春节，我从乡下回城，路过一拆迁小区，在一堆废墟的碎砖旁，突然闻见似曾相识的缕缕幽香。寻着这香，发现在废墟的碎砖堆里，有一棵已被压断的梅树。那一刻，梅树上虽然只有三四根枝条，但根根枝条都是满满花苞，有几朵正开，那淡淡的花红，引人注目，那阵阵清香，让我蹲下身子，伸手搬去压在它身上的碎砖，小心翼翼把它取出来，带回单位。找来一只空花盆，放上泥土，栽下浇了水，把它放在窗台上。正好年前天气晴暖，没几日那棵梅树上的三四根枝条开满了梅花。同事小张还折了一枝插在一个盛了清水的玻璃瓶中，放在了办公室的窗台上。后来我调离单位，念念不舍地把这盆梅树留给了同事。以至于每年年前，我都要回老单位看看它，撷取一小枝带回办公室去。

  记得母亲在世时，临近过年，也喜欢插两瓶梅花置于堂屋的风景画前。过小年那天，母亲找来两个盐水瓶子，洗刷干净，然后便叫我到村口那棵梅树上折两根上面花苞多的枝条回来。很快我就捧着两根梅枝回来。母亲把它插在瓶子里，顿时家里就有过年的颜色了。

  前日，妻子从花卉市场买回四根有很多花苞的梅枝，将它插在一只花瓶中，放些清水，置于我的书屋里。我每天都对着这几根梅枝，看了又看，等枝条上的梅花开放，我的书屋便有了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