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济宁 张瞰

  九十岁的姥姥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她珍藏的“宝贝”。其中有一些小布头、彩色丝线、几张鞋样子，还有一只木头的鞋楦子。

  我曾穿过姥姥做的手工鞋棉。那一年，姥姥得到了几块红色和深蓝色的绒布，做衣服是不够的。于是姥姥决定将它们做几双棉鞋给孙辈的小孩子们穿。姥姥找来旧报纸画了我们的脚印，然后将它剪下来。姥爷在煤矿上班，经常有替换下来的废弃不用的皮带溜子，非常厚实，正是做鞋底的好料。

  姥姥还有几棵果树和一大片菜园要经管，所以她做鞋的速度极慢。一个周末我去了，看到了絮好了棉花的鞋帮；下一个星期我再去姥姥家时，又看到了用锥子扎好孔的鞋底。姥姥还是不放心，每一次都让我们把脚放在上面踩了又踩，生怕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的脚就呼啦一下长大了。

  冬天来了，我穿上了姥姥做的枣红色的新棉鞋，软软的、暖暖的。美中不足的是，这双棉鞋的左脚秀气无比，右脚相比之下却显得大头，有些松垮。尽管我穿出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美和羡慕，可我的心里却始终揣着对左脚的欣赏和对右脚的鄙夷。我看到表妹、表弟的鞋也是同副模样，心里对姥姥的手艺起了怀疑。

  因为对棉鞋不是太满意，我就希望早点将它穿坏，好买商店里漂亮的红皮靴。我穿着红棉鞋使劲地蹦跳，可是它真结实，除了一些折痕，竟没什么变化。我带着小狗疯跑，小狗开心地撕咬着我的裤腿，啃着我的棉鞋。很快，我的棉鞋表面就被狗咬得大窟窿小眼的。一天，我和小狗配合得正欢，被我爸抓了个现形。

  后来，姥姥没再做过鞋，那双红棉鞋便成了我记忆中的绝版鞋。

  今年过年和母亲逛街时，在民俗摊上看到了绣花手工棉鞋，真好看，不觉将回忆又推回三十年。我对妈妈说，一定是姥姥的鞋样子不对，要不怎么会美和丑同时体现在一双鞋上。母亲笑了，说，不是鞋样子的事，也不是手工不行，而是布料不充足，一只鞋的布面是横裁，另一只鞋的布面是竖裁，物尽其用啊！所以，纹理方向不一样，效果自然就不一样了！

  啊，原来如此！初穿上那双红棉鞋的喜悦和温暖又在我心中升腾起来。虽然棉鞋的样子打了折扣，可是姥姥对我们的爱，却是千针万线，没有丝毫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