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黄山 陈佳
真好,腊梅开了。走到自家的小园入口,一股幽香悄然袭来。赶快,偷偷折几枝,插在玻璃水杯中,小小的书房里,有了这一把素心腊梅,顿时便有了些许雅趣。
前几年有一首歌曲《春来了》,歌词很有意境:“天边的白云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是棉花糖我要将它吃下,冬眠的人儿变得叽叽又喳喳,你看春天又来了,怎么又来了。”是啊,去年腊梅开花,仿佛就在昨天,怎么又开了?人过了中年,整个人似乎都在被时间推着走,小雪大雪,小寒大寒,腊梅开花又一年,这日子,快得有点让人心慌、惆怅。
梅花的种类多,开放的时节也不一样,多数梅花并不具有凌寒独自开的风骨。不少梅花都是在立春之后,农历正月、二月才开,那时候春气已动,大地微暖。真正开在寒冬腊月的,只有腊梅。
古人喜欢踏雪寻梅,所寻的大抵也是腊梅,因为春天梅花开的时候,即使有雪,也是短时间的,好比没有过患难与共的情义,说散就散的,哪里还有积雪可踏。
腊梅开花的时候,叶子几乎都落光了,剩下的是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了绿叶的腊梅树枝,看上去是干枯的,像苍老的手,没有血色,没有生机,所以腊梅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干枝梅。干枝梅好,外表枯槁,内心深处却是春意盎然,到了该开花的时候,就开了。
我年少的时候,老房子后面的角落里,有一株腊梅。我父亲不说腊梅,说是瘦梅,似乎更加逼真形象一些。那株瘦梅,每年到了岁末之时,小寒先发,浅苞纤蕊,剔透晶莹。我那时年少,父亲却已衰老。衰老的父亲,却能保持着乡村农夫少有的雅趣,瘦梅开花的时候,父亲总不忘折下数枝养在水杯里,置于窗台下的小茶几上。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腊梅清供的习惯,应该是从父亲那里传承过来的。多少年来,只要腊梅花开,我都要附庸风雅,清供数枝,高低错落地插放在玻璃杯中。一个人的小办公室,也许在旁人眼里,会嫌其孤寂、清冷,殊不知恰有一屋子暗香轻笼,有隐隐的微微的早春气息。
以前有许多文人雅士,大多不喜奢华,过日子讲究从简。看过一件轶事,是两个文人的对话,一个问:过年忙什么?一个答:一切从简,插了梅花便过年。说得真好,你想呀,这腊梅,迟不开早不开,单在这过年前开,这岂不是冥冥之中的巧安排,插了梅花便过年。
天涯岁华老,冬至过后,晓日初长,有了这一份腊梅清供,无寻花处却闻香。对着腊梅,隔着玻璃杯子看自己,俨然是岁月已深,而心也静。
伴几枝瘦梅度流年,也苍劲也细腻也清寒地度过。日子就这样清凉寂静,内心有一角,恰如干枝梅。
心底一叹:尘世如此温柔,可依,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