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关立蓉

  时令快到大雪，风渐渐凛冽起来。晚上下班回家，途经热闹的街口，抬头望去，路边又新开了一家小饭馆，小店招牌上，斗大的“羊”字，在LED灯管的辉映下，分外醒目。饭馆邻间，是家海鲜店，门口装有一只玻璃展示柜，一只海龟，几尾海虾，悠闲地游来游去……猛然间，我想到了故乡，想到故乡的白切羊肉，还有另一道神仙美味——迷醉味蕾的生炝红虾。

  故乡如东，位于长三角北翼，隶属南通。南与通州为邻，西与如皋接壤，西北与海安毗连，东面和北面濒临黄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就它别具风味的饮食文化，海陆合鲜，集于一城。外地人来如东， 一口“鱼”鲜、一口“羊”鲜，让你瞬间领略汉字造字之精妙。

  西部乡村人家，有饲养山羊的传统。数百年前，句容周边百姓迁居崇明岛，并携白山羊上岛饲养。后来，南通一带沙地成陆，崇明人又率先来到这里垦荒，山羊跟随北迁，从那时起，肉质细腻香鲜、肥而不腻的山羊，在南通各地饲养开来。

  白切羊肉，也称冷切羊肉，是故乡人独有的食用羊肉的方法。整块羊肉焯水去腥，放入生姜、料酒等调料，入大锅里煮熟，捞出搁于风口冷却，拆骨去杂，整成拳头大小的块肉，再用草绳捆扎，放入原汤慢煨。原汤里，不用再加任何佐料，只有羊肉的本味，这样煨出的羊肉，色泽清新，味道鲜美纯正。

  10多年前，我还在故乡生活，冬天里，母亲去菜场买菜，常常买回一扎熟羊肉。母亲刀功极好，羊肉被切成纸一样的薄片，积成宝塔状，盛在白瓷盘里，羊肉片边缘带些透明的胶状皮质，中间肉质筋络分明，母亲再撒上些切得粗细均匀的生姜丝、青蒜丝。顿时，羊肉片中有了明媚的柔嫩，如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母亲还会准备一小碟自制的调味辣椒酱，用来蘸羊肉。天寒地冻，北风呼号的日子，有一盘白切羊肉，一壶自制米酒，如何不快意？

  冬季，勤劳的海边渔民，又带来另外一种来自大海的美味——红虾。红虾不能人工养殖，这是纯野生的绿色食品。它在深水域越冬，捕捞何其不易。

  在故乡，红虾最常见的吃法，是用葱、蒜、盐、糖、胡椒粉以及烈酒炝着吃，红虾壳薄肉嫩，舌尖抵着上颚一抿，软软又有韧劲的虾肉和着汁水，遂成口中之物，鲜味四蹿，直奔唇腔舌颌而去，如一只玲珑的翠鸟，转瞬消失在苇叶青草之间，无影无踪，可是那棵苇秆还晃动，鲜味并没有立刻散去，它还在撩拨着更强烈的食欲。

  故乡的人们，还喜食炝文蛤、炝蟛蜞、炝泥螺、炝蛏鼻、炝相思螺、炝梭子蟹、醉琵琶虾……当然，海鲜的吃法很多，无论何种吃法，都是人们对于大海的领悟，对于美食的向往。

  我知道，再过些日子，母亲将快递寄来真空包装的熟羊肉，一扎扎熟羊肉，整齐依偎在一起，让人一眼就心生暖意；新鲜的虾，包在泡沫箱子里，放入冰块，也会一同寄来。但我的刀功不好，切不出薄如纸张的羊肉片；调虾的料汁、酒，不是倒多了，就是少了。

  我还是想回到故乡，看着母亲，从从容容地做一桌鲜味四起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