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

  丰先生的画，或曰大部分丰先生的画，属于中国式的漫写而非西洋定义的“漫画”。那么，这种笔简而意繁的随意写出的毛笔画来自何方？有什么传统依托？笔者以为，有两个人是必须指出的。

  其一，陈师曾（1876-1923年），他是近代画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诗、书、画无不佳，画又兼擅花卉、山水和人物，受吴昌硕影响较大，继承着文人写意画的传统。丰先生说：“我小时候，《太平洋画报》上发表陈师曾的小幅简笔画《落日放船好》《独树老夫家》等，寥寥数笔，余趣无穷，给我很深的印象。我认为这算是中国漫画的始源。”（丰子恺《漫画创作二十年》）其实，这些画今天看来，就是文人写意。陈师曾早在1921年就为文人画作过定义：“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专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功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此之谓文人画。”（陈师曾《文人画之价值》）丰子恺正是从陈师曾“题意潇洒，用笔简劲”的写意小品和人物风俗画中获得技法灵感和风格启示的。

  其二，曾衍东（1751年生，80岁尚在，卒年不祥），他是曾子的六十七世孙，工诗文书画，尤精古篆。性情落拓不羁，以粗笔焦墨作人物、山水和花卉，风格是简放而奇特的。这位当时备受冷落的怪杰，在一个半世纪后受到丰先生的青睐，认为他的笔法简单而予人以质感和灵活性。

  从曾衍东到陈师曾，再到丰子恺，从时间概念看是一条线，却并无直接师承关系，联系着他们的是一种简略、朴素而又偏重于神意的画法和风神。这是丰先生从两位前贤那里获得的感悟，是他合于自我性情的发现。

  丰先生二十四岁时曾赴日本游学十个月，那时他发现了日本漫画家竹久梦二作品的趣味，“仿佛苦热中的一杯冷咖啡”“不仅以造型的美观感动我的眼，又以诗的意味感动我的心。”（丰子恺《漫画浅说》《绘画与文学》）所以也不能忽略竹久梦二作品对于他的启发作用。

  当然子恺先生也确有真正意义上的漫画，如：《赚钱勿吃力，吃力勿赚钱》《劳动节特刊的读者不是劳动者》《某种教师》《教育》等，无不具有深刻的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