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王亚芳

  午饭后照例下去走走，还是沿着彩霞街西的那条小河。

  南京绝大部分的内河，都是秦淮河延伸出的支流，老城南的彩霞街与夫子庙毗邻，水流的风韵自然同母体秦淮河更为接近，草木夹岸碧水映蓝天，灰瓦白墙镂空透长廊。

  午后时光慵懒，街上行人寥寥，我沿着河东岸行走，不觉踱进了牛市牌坊后的街巷。

  巷西侧为古朴韵味的商铺，路过一面茶绿色玻璃窗，窗内的六出花盆栽吸引住我的目光。我默默注视着鹅黄的花朵，庆幸自己能欣赏到如此的美丽，又自作多情地想，六出花是否也会感激我发现了她的美。

  巷东侧为崭新的四合院落群，每三四座四合院共用一扇金色的镂空大门。我在一处指示牌前停下，轻声念出上面带着仙气的名称：天香坊、修篁坊、金栀坊，藕荷巷、紫云巷、黛蓝巷……

  有一户人家两扇红门上方的金匾上，印刻着三个烫金行楷：乐安居。我会心一笑，主人家肯定不会想到，他的“乐安”二字，也是我两个女儿的小名，看来我们对家人亦是有着类似的祝愿。一位书法家友人赐予我一个居室名：沁芳居。我曾想别出心裁用其他的芳，友人说不如宝玉的沁芳，沁水滋润，草木芬芳。名字是有了，只差个院子。

  牛市街巷中心处，设置了一方嵌地式喷泉，一位不服老的阿姨，爬上照壁墙的圆形镂空里，不停询问给她拍照的阿姨，这个动作是否比先前的更加好看。见我走来，阿姨们露出羞涩的表情，我微笑着示意她们继续寻找自己的芳菲。

  走下照壁墙后的台阶，我的高跟鞋敲击着刚铺就的石砖，河床栏杆上雕刻着崭新的竹菊梅兰。古朴的女墙与对岸的灰色现代住宅楼隔河相望，倒也不曾觉出明显的违和。

  不知不觉已到牛市的北门，车来人往的熙攘即刻将我拉回到当下的凡尘。我小心地穿过车流，站到彩霞街的南口，四周美食的香气直窜，我循着香气走进了热闹无比的彩霞街。

  煎饼店老板正熟练地舀起一勺杂粮米糊，倒在面前圆鏊子上的瞬间，嗞啦一声冒出带有粗粮香气的白烟，将我和他相隔于云里雾间。紧邻煎饼店的裁缝铺，狭小得容不下二人并行进入，却依靠老板娘傲人的手艺，愣是将门面撑过了疫情和寒冬，常有时尚的女性，拿着商场买来的大衣，请她帮忙改短袖口或将腰身收紧。店门口卖水果的三轮车上，堆放着被人挑剩的石榴和无花果，卖水果的阿姨正和身后烧饼铺的老板娘一个模样，专心地捧着手机。这样惬意的午后，我在牛市的仙境和彩霞的烟火中完美度过。

  百度了一下，彩霞街原名草鞋街，因每天挤满了卖鸡鸭鱼肉果蔬的农民，大都脚着草鞋，街名由此而来，后商人纷至沓来，鳞次开店，五颜六色的店幌满街飘舞，如彩霞一般，遂称“彩霞街”。宋代《景定建康志》和元代《至正金陵新志》记载，在饮虹桥（新桥）附近，是贩卖牛羊的集市，故名牛市，后成街。

  时光流转，牛市迎来华丽的转身，可转身之后，仍和彩霞的烟火无缝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