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写博尔赫斯的文章有很多,大多数文章都是简单粗暴地将其称之为文学史上伟大的天才,但是很少有文章能说明博尔赫斯成为天才的缘由。不要说身为普通读者的我们,就连很多大作家一样对这位失明的老人充满了敬意。比如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这两天翻阅桑塔格的传记,提到了1982年,博尔赫斯在美国人文学院做讲座时,桑塔格就坐在前排,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今天活着的作家没有一个比博尔赫斯对其他作家更有意义,博尔赫斯是活着的最伟大的作家。
也许博尔赫斯伟大的原因就在于,尽管很多作家都读过他作品,并且去模仿他,但是没有一个可以学到他的精髓,达到他写作的那种高度。因为博尔赫斯的头脑独一无二,他渊博的学识,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广度,信手拈来的文学史,这些都无法模仿和学习。所以,我们只能致敬,无法模仿,也几乎没有几个作家可以对他作出势均力敌的评价。从我有限的阅读经验中,卡尔维诺写过的博尔赫斯是概括最为精准的,加上我刚刚阅读到的略萨写博尔赫斯,也只有这两位的评价让我觉得配得上博尔赫斯本身。
在新出版的《略萨谈博尔赫斯》中,略萨在序言中提到说,他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阅读博尔赫斯,每次重读都能让他感受到新的激情和幸福。但是他对博尔赫斯的认知也经过了一个长时期的变化,所以在这本书中收录的文章,并非都是如此重要。但是这本书中,至少有两篇文章是非常有价值的,首先就是《博尔赫斯的虚构》,这篇演讲稿是我阅读过的,可以达到博尔赫斯同等高度的评论文字,单是这一篇评论就可以抵很多博尔赫斯的颂歌。还有一篇是《博尔赫斯与政治》,这篇文章虽然短小,但是也针对博尔赫斯的政治态度作出了自己属于自己的批评。
博尔赫斯是个伟大的作家,但是我们很难说清他长盛不衰的原因。并不是没人对他作出过批评,贡布罗维奇对博尔赫斯有个评价比较精准,他说博尔赫斯与他是两个极端,博尔赫斯扎根于文学,而他扎根于生活,他说博尔赫斯的东西太过狭隘,太过文学,都是一些悖论、妙语和诡辩。
略萨在《博尔赫斯的虚构》中讲述了他对博尔赫斯认识上的一个转变,早期的略萨信奉萨特的理念,作家应该介入到时代和社会中去,因为“文字即行动”。所以早期的略萨看不上博尔赫斯,因为他是那种好像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艺术家。但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他发现无法抵抗博尔赫斯的文学魔法,他阅读博尔赫斯的作品,体会到一种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来自他那优雅、干净的文风,来自他对故事的细腻雕琢,也来自他完美建构的故事形式”。他并未止步于对博尔赫斯的赞歌,他将其放置在拉美作家群里,认为博尔赫斯意味着和局限的视野决裂,因为在博尔赫斯出现之前,像欧洲作家或者美国作家那样把笔触与世界文化相融合对于拉美作家而言,似乎只是一种骇人的幻想。
略萨在演讲中真诚地发问:“他的同时代人,又有谁能像他一样自如地穿梭于斯堪的纳维亚神话、盎格鲁-撒克逊诗歌、德国哲学、西班牙黄金世纪文学、英国诗人、但丁、荷马、在欧洲被翻译及传播的中东和远东的神话传说……之中呢?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把博尔赫斯变成‘欧洲人’。”
究其原因,就在于博尔赫斯是一个文学的世界主义者——某种程度上,这得益于他掌握多门语言的事实,正如在跟略萨的访谈中,博尔赫斯诚实地炫耀,“我记不住自己生活里的很多事情,但我可以讨人嫌地连续给你背诵用拉丁语、西班牙语、英语、古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写成的诗句”。博尔赫斯这样说,我们深信不疑,因为他就是一部鲜活的多语种文学史。
■好书试读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签约之前,我又去看了一遍那户的房子。
原本白色的铁门,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褪了色,很脏,多处掉漆,掉了漆的地方还生了锈。如果只是这样,我应该只会记得那是一扇格外老旧且脏兮兮的门,但问题是那门牌号“301”的写法。
有人(也许是之前某位住在这里的房客)用锥子般尖锐的东西刮擦门的表面,写下了数字。我沿着笔画的顺序仔细端详了一番。三拃大小的3。0比3小,但反复加粗的刮痕重叠在一起,使得它比3更先映入眼帘。最后是最深的、使尽全力刮得长长的1。黑红色的锈水沿着粗蛮的直线和曲线漫延流淌下来,恰似残留已久的血迹凝固了。我什么都不珍惜。
——《白》
[韩]韩江 四川文艺出版社
2015年6月8日,日本文部科学省向各国立大学法人的校长下发了一份通知,题为《关于国立大学法人等组织及业务的整体调整》。不料这个通知引发了一场“文部科学省要废除文科学部”的轩然大波,造成了强烈的社会冲击。我们首先来回顾一下事情的经过。
刊登于5月28日《产经新闻》的《国立大学文科学部及研究生院向缩小规模方向调整文科省提出草案》,是相关报道中较早的一篇。报道依据的是27日文科省在国立大学法人评估委员会上提出的草案,文章说文科省在会上展示了“要求人文社科及师范类学部、研究生院缩减规模、合并,乃至废除的通知草案”,通知的目的是“敦促各学部及研究生院按照政府提出的重点强化理科的经济增长战略进行重编,提高国立大学的功能”。
——《“废除文科学部”的冲击》 [日] 吉见俊哉 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