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赤壁 游黄河
租住在江南小镇那段日子,阴暗潮湿的巷道让人憋屈,还好的是屋子后面有一个宽敞的小院子。母亲从茶叶站下班,休息一阵,就坐到后院的一块石头上,望着浅浅的河水,实在无聊了就整理院子。
在院子里种了韭菜,要是春天里就洒点豆角,辣椒,茄子,黄瓜,番茄,等种子,后来又在最靠近马路边上挖几个瓜墩子,种上丝瓜,南瓜。
那时候很多的鸟,特别是麻雀,一仗一仗的,它们在河边的柳树上,石板台阶上,矮屋顶上,或者杂乱的电线上到处停歇。母亲一走,就有小鸟歇息在小院子里,寻找着新翻的土里的种子。母亲找了一些破箩筐或者破瓦罐,把种子盖上,不久邻居家的鸡狗又过来了,那些箩筐破瓦罐也无济于事,母亲就在亲戚家里弄了一些树苗,插在院子四周,然后下面用细小铁丝绕了很多圈,这才算是相安无事。
小树苗渐渐长高,开花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木槿。
木槿花开的时候,和母亲熟悉的小镇上的人过来跟母亲说话,母亲在小院子里除草或者翻地,说话的人就坐在院子外面,隔着木槿说着话,有的时候他们顺手摘下一朵
木槿花,先放在鼻子底下闻闻,然后细细的看着花朵,看到像喇叭一样张开的花瓣,那深浅不一的粉嫩花瓣,有着美好的想象。他们顺手折一些枝条,那些枝条上长着三五朵花,或大红或淡红的花,离枝条很近,插在长颈的玻璃花瓶里,有的花浸渍到水里,好长时间,花都是鲜艳夺目。
等木槿长高,母亲就把木槿下面捆绑的小铁丝解开,木槿与木槿之间枝叶互挤,就是鸡都钻不过来。还有小麻雀在细小的高处枝条上塔一个鸟窝,毛茸茸的茅草窝里,不时有几只小麻雀出来,粉嫩的身子,颤抖着站在木槿绿色枝条上,扑弄小翅膀,然后朝天叫上几声。母亲叫我们不要过去,说不要吓着它们,有的时候那些鸟钻到木槿根,两只鸟,一只在这边,一只在那边,互相说着话呢。
有的时候我们也折几朵木槿花,插在吃过罐头的玻璃瓶子里,整个屋子都有淡淡的香味。要是香味淡了,就把瓶子里的水换掉,再灌上水,木槿花又能活一段时间了。
暮春,百花凋谢。唯有院子的木槿花开得那么浓艳。你没有看到它的花骨朵,仿佛一夜之间,陡然增添了一些花。越是阳光炽热,木槿花越是开得艳丽,开得精神,开得耀眼,开得浓郁,一圈木槿开的花成一圈,如天上的彩虹,晚上,又如天上无数闪耀的小星星。
丝瓜,南瓜,冬瓜苗渐渐长得招摇蓬勃,爬上了木槿,木槿花开着,它们的花也开着,红红火火,热闹非凡。
等到木槿长到一人多高,母亲就把它的顶端枝条剪掉,瓜果挂在上面,人踮起脚很就能摘到手。母亲夏天里给菜苗浇水,却从没有看到跟木槿浇水,母亲说,木槿性随和,不容易死去,你要是给它浇水,等你不浇水它反而容易死呢。
母亲很喜欢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把外套顺手放在木槿上,等到第二天想起来,走到院子里,看看木槿上,衣服还在呢。母亲把木槿修剪得整整齐齐,就像对自己的女儿梳头发,总是不让一根头发掉在外面,都要拢到一起。
小镇上有一个失明的老人,母亲经常去看看他,有时带点自己做的吃的东西送过去。木槿花开得多,母亲就摘了一些花,用面粉调和好,用油煎成花饼,两面黄澄澄的,喷香喷香。送给老人吃,老人一直念念不忘那饼的味道。
母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院子里的木槿稀疏地长着,高高低低的,像在山野里淘气的毛孩子,完全不修边幅。倒是还三三两两的木槿花也开着,不知道能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