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 王调忍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蔬桐。”蝉儿一声，叫来了夏天。

  如果说蝴蝶是夏天的舞后，那么蝉就是昆虫界的男高音。它天生自带乐器，用清脆嘹亮的歌声给炎炎夏日涂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的童年都是在大山里度过的，山里别的不多，树多，虫子多。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聆听大自然的各种声音。风声、雨声、鸟鸣声、狗吠声、虫叫声、蝉唱声……汇成一曲曲夏日之歌，听着听着，唱者自清，听者自醉。这里面，唱得最卖力最动情的，非蝉莫属。有蝉鸣陪伴的夏天，是生动有趣的。

  夏日的清晨，一般只有短暂的安静。当阳光穿透树叶叫醒了还在美梦中的蝉。这时，清凉寂静的山村，开始有了大自然的伴奏。蝉，开始谱唱一天中的第一首曲子。声音带着晨露的湿润和初阳的朝气，声声清脆，入耳即悦。如熹微的晨光温柔地洒下，像一张绵密的网将我裹入其中，悠然而自在。

  就这样日日听，夜夜听，听得多了，似乎听出了其中的奥秘。蝉鸣也是有规律的。往往第一个开口的像个领唱者，一曲终结，后面就有其他蝉鸣回应。像是清晨起床打招呼，然后接着一只、两只、很多只。开始一起叽叽喳喳聊家常，很快分不清谁是主角。

  午后的蝉鸣就更热闹了，它们像是倾注了全部的力量。是那么热烈而又激情四射，有嘶哑的低吼，有高亢的倾诉，有千回百转的鸣叫。声音此起彼伏，时而暴风骤雨，时而和颜悦色，如上帝之手在抚一曲天籁之音。又像是在参加一场马拉松比赛，由开始的循序渐进，到中途的你追我赶，丝毫不肯认输。

  我静静地听着，蝉音铺天盖地席卷着人的每一根神经，我仔细分辨每一个参赛者的音色。像个裁判官，想努力找出最终的胜利者。然而，终是徒劳，到最后也没分个胜负。但是，一点也没影响到蝉的比赛，它们更加竭尽全力地歌唱，或兴奋，或喜悦，或低沉，声声直达心弦。

  那时的我一直不明白，炎炎夏日，是怎样的力量让它们如此拼命歌唱。像是要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尘世，以此证明它曾经来过的痕迹。直到长大，读到一些关于蝉的书，才突然对这个微小的生命肃然起敬。它们在黑暗里潜伏了多少年，积蓄了毕生的能量，只为有朝一日破土而出，一鸣惊人。通过长达几年或十几年的努力，它，做到了。这美妙的歌声是对命运的感激，亦是成功后的欣喜。

  傍晚，当太阳隐藏到山的那一边，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给蝉当配乐。此时，歌唱了一天的蝉音也有些倦了，它们不再有那么高昂的激情，也许结果并不重要，尽情享受过程才是初衷。它们三五成群地低吟浅唱或两两结对地窃窃私语，像是要给夏夜温柔地拉下帷幕，但歌声却迟迟不肯落幕。

  周而复始，蝉用声音演绎着生命的精彩，蝉之歌响彻了整个夏天，让苍白的阳光看起来不那么单调，让童年的夏日充满了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