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恒雷
从本书选取的三十余位作家来讲,以其分量称为经典作家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从作家活跃的时代来讲,主要以上世纪的作家为主,年代最久远的是福楼拜及其《包法利夫人》,也不过一百多年,最近的金爱烂是名韩国80后作家。所以不得不说,本书的视野是足够宽广的。如前所述,这些作家作品的相关研究在相当长时期内都可以称之为显学,他们许多人不仅拥有一众全球性的读者,还是诸多研究者多年追逐的对象。因而,他们的作品自然是经常被解读的。回到宗城的文本,他对这些作家与文本的解读能够生发出新意肯定有其难处——毕竟前面已有诸多解析得很到位的文本出现了,但通读全书后还是会发现,他随笔式的冷静阐述,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恰如经典的一项重要魅力——常读常新,视角依然可以别开生面。
翻到本书目录,一众作家名字可谓灿若群星,福楼拜、契诃夫、卡夫卡、托马斯·哈代、太宰治、鲁迅、钱锺书、张爱玲、汪曾祺、王小波、艾丽丝·门罗等等,都是中外文学史必然书写的对象。除却学院派以各类论文对这些名家名作的各种解读,近些年随笔体解读经典作家作品也的确有令人眼前一亮作品出现。诸如由丁帆、王尧主编的《大家读大家》系列,邱华栋的《作家中的作家》系列、程永新《一个人的文学史》等等,都对相当一批已成经典的作家作品进行了令人耳目一新的独特解读。比起这些前辈名家的开拓性书写,宗城作为新一代随笔体解读名家名作的翘楚,《至少还有文学》的诸多文本确实提供了文学经典解读的另一种可能。
首先以福楼拜享誉世界的名著《包法利夫人》为例。通读该文可以发现,宗城对笔者提到的《大家读大家》系列等近年随笔体解读显然是关注到了,他在行文中向这个系列中影响巨大的毕飞宇《小说课》表示了致敬——在我看来,引用别人作品显然是对其观点最好的致敬与认可。《包法利夫人》作为福楼拜最杰出的作品,影响了一代代中外作家。近年,不光毕飞宇对其单独行文解读,格非等作家也对其足够厚爱,纷纷撰文进行解读。也就是说,宗城笔下想要写出新意,必然要绕开这些前辈的解读。好在,宗城确实凭借其坐冷板凳的苦功写出了新意——我们会发现,宗城常常在解读这些名篇前进行重新阅读,诸如“我最近又重看了《包法利夫人》这部作品”等等,这种老实本分的写作语句常常不由自主地蹦跳出来。常读常新用在宗城身上,显然合适,他有发言权。那么,宗城除却陈述出包法利夫人爱玛众所皆知的出轨原因、过程、结果之外,生发出哪些独特的发现了呢?在我看来,主要有两点:第一,宗城发现了福楼拜比一般小说家高明的地方,“他写爱玛的欲望,但不把她写成一个荡妇,真正让爱玛立起来的几笔,不是她和罗多尔夫、莱昂等人偷情的香艳情节,而是福楼拜写出爱玛‘拒绝’的那几笔。”显然,如果福楼拜只是停留在围绕爱玛偷情的来龙去脉书写,这部作品必然会沦为二三流的香艳小说,不可能成为经典名著。福楼拜对爱玛的感情显然是复杂的,即便写其出轨,也是有原则、有节制、有善恶标准的。宗城将其评述为“《包法利夫人》区别于一般偷情小说的关键原因。”第二,宗城也敏锐地发现了福楼拜对夏尔·包法利的隐形尊敬,那是通过原著结尾当地村民与当局对包法利医生的认可体现出来的,这显然又是文本细读的功夫。
其次,我还想谈谈宗城对契诃夫经典作品的新意解读。实际上,契诃夫一篇符合本文论及的三大维度的各个方面,既是一篇言简意赅的作家作品评传,文中又多处运用对比论证,深入作家精神世界后,生发出对原著的理解又耳目一新。契诃夫身为世界三大短篇巨匠之一,对他的研读自然是名家辈出。俄罗斯文学对我国文坛的影响又是众所皆知的巨大,在阅读宗城版之前,笔者较为推崇的是俄罗斯文学专家刘文飞对一众俄罗斯文学名家的解读。其中,刘文飞解读契诃夫的巨大优势在于,他多年来不仅在文本中追逐契诃夫的脚步,更是沿着契诃夫当年的行程轨迹实地踏访,这种阅读与行走的结合,自然令人推崇备至。在此,我不想比较刘文飞和宗城解读孰优孰劣,因为很明显,他们必然是各有所长的,令人欣喜的是,两位作者对契诃夫拥有惊人的一致性,比如他们都认为契诃夫“挤掉奴性”的写作吁求是他创作之现代意义的最重要内涵之一,宗城干脆将其列为该文的篇名《写作是一点一点挤掉奴性》。他们都读出了契诃夫的善良和宽容,和他一如既往的平等意识,寻找出契诃夫经典意义的所在。而且,据笔者采访宗城得知,宗城是在2021年才开始读到刘文飞相关著作的,而他自己解读契诃夫的文章写成于2018年,于此,更显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可贵。
综上,宗城对文学名家们的解读依然在进行着。他对这些作家作品的解读意义是多重的,但一定会包括其中的,就是具有非常明显的导读意义,为新老读者走进文学经典殿堂提供了全新的路径。当文学从千余年前发展到今天,特别是你我置身其中后,我们知道,只要我们热爱,文学就不会离开,文学本就是我们生活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