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陆小鹿

  我以前不知道有种花叫缅桂花，是看了汪曾祺《昆明的雨》后知道的。

  汪老说昆明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作“把儿兰”。云南把这种花叫作缅桂花，可能这花最初是从缅甸传入的，而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跟桂花没有什么关系。

  这段文让我颇感惊讶。生活在江南地区的我们，对白兰花是极其熟悉的。每到夏天，地铁口或者商店门口的屋檐下，常常会遇到卖白兰花的阿婆们。小马扎上铺一块蓝布，细细长长的白兰花，用一根细铅丝串成串，整齐地摆在蓝布上，花瓣上沾着潮湿的水汽，暗香浮动。我每回看到，都会买上一两串，当作配饰，挂在衣襟，或放于枕边。丝丝缕缕的香萦绕着鼻尖，时光变得温润轻柔。我一直以为白兰花是江南的特产，却不知在遥远的云南也悄然生长着，且还有个别名叫：缅桂花。

  在《昆明的花》里，汪老又写了一段缅桂花：“昆明缅桂花多，树大，叶茂，花繁。每到雨季，一城都是缅桂花的浓香。”读到此处，我想，云南的缅桂花和江南的白兰花，恐怕多少还是略有差异。好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因为用“浓香”来形容江南的白兰花，并不妥切。白兰花的香味清新幽雅，是内敛含蓄的香，并不浓郁。不过用此词来形容江南栀子花的香味，倒是非常妥帖。“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从前上海弄堂里每一响起这吴侬软语的叫卖声，屋里厢的姑娘们就坐不住了。张爱玲笔下的小艾有时候到小菜场去，看见卖栀子花的，认为便宜，就带两枝回来插在玻璃杯里，有时候又去买两朵白兰花来掖在鬓发里面——再节省的姑娘，也懂得买一些非必要的东西来装点生活，爱美本就是天意，而洁白无暇的花朵更得姑娘们的心。

  不过，说到共通处，缅桂花也好，白兰花也好，它们都是欢喜雨的。有雨水做背景，才更能凸显它们的别致。缅桂花开在昆明的雨季，白兰花开时，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水淋湿了心情。潮湿闷热确实令人身心难受，此时，若别一串白兰花在胸前，那清雅的香味，多半能神奇地将坏情绪过滤掉，只余轻轻巧巧的温柔伴着步履在空中飘荡。所以，我常常想，白兰花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夏季小精灵吧，就好比一只八音盒，一块棒棒糖，它是美好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