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任三林

  “开车，还是坐地铁？”我问老公。

  “坐地铁，我陪你走走。走一趟少一趟了。”他答曰。

  初听这话，我觉得有点刺耳，有点不吉利。我们也不过是人到中年，天堂离我们还没那么近。可仔细一想，也对，人生本就是一场单程的旅行。婴儿时期，少年时光，青春韶华，不都是走一趟少一趟吗？有哪一段时光可以重游？有哪一段年华可以永久？就是自然界，看似周而复始，实则，今年新长的绿叶一定不是去年的那片绿叶，今年开的花也一定不是去年的那朵花。于是，我释然。

  从家到地铁口，10多分钟的路程，要过一个大的十字路口。老公走路快，在前；我走路慢，在后。偶尔的，他也会放慢脚步等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多数时候，我们是默默前行。

  老公像年轻人一样，走路戴个耳机，有时听音乐，有时听英语。我则爱看路边的风景，自然的，人文的。一片落叶，一朵含苞的花，一个有趣的路人，都能让我驻足。如果哪天老公穿戴得很有趣，我也会在身后含笑偷拍。

  也是，几十年了，要说的话，似乎都说得差不多了，就像路旁的行道树，春夏，枝繁叶茂；秋天，树叶泛黄，风干，零落；到了冬天，就剩光秃秃的树干，静默风雪中，立于天地间。只是这份静默，却也有心宁的踏实。

  每次到了十字路口，他都会立马停下脚步等我，然后牵着我的手，护着我过马路，一如相识的最初。过了马路，依旧，他前，我后。早上的地铁站，人多，排队时，老公总是站在我身后。进了车厢，拥挤的人流中，他也尽量为我挪出一点空间。有时，我们也会被人流冲散，攒动的人群中，我却总能一眼找到他的身影。

  老公先到站，下车时，总不忘叮嘱我：“路上小心点，到家后发个信息。”好像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时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然后再看看车厢玻璃上自己的身影，安然一笑，继续我的行程。

  学钢琴的地点有点远，我本来是想换个地方的，但他的那一句“陪你走走”，让我放弃了。

  多数时候，老公早出晚归。除了星期天和我有共同的时间外，平时，我们是不同步的。由于这学期学钢琴时间的改变，我和老公每个周一的早晨有了交集。他，为生活添砖加瓦；我，为生活锦上添花。

  以前，我没太在意，只是觉得每个星期一的早晨，两人的出行节奏一致，感觉还不错。后来细细回味他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这种陪着走一程的感觉真的很美好。虽然多数时候我们默默前行，各看各的景，但至少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景，我们共同拥有过。这么一想，那些看似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10多分钟路途也有了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感受。

  每个星期一的早晨，亦如春天路旁那株含苞待放的花儿，让我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