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俞月花

  这是爸爸离开我们后的第一个清明节。

  爸爸是我爱人的爸爸，孩子们的爷爷，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位父亲。我是在有一年五一劳动节回老家，为爸妈打扫房间时，无意间在爸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他的记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做工的天数、具体的工钱，这本记账本让我终身难忘。

  爸爸1948年12月生，苏州常熟人，没有上过学，所以他的记账本上多数是简单的数字和圈圈。退休前，爸爸在虞山上的茶厂上班。

  爸爸几乎是白手起家。听我爱人说，最初爷爷奶奶的老宅，在现在房子的前面，爸爸作为家里的老二，分家时只分得其中一间。后来，他和妈一起，白天在厂里劳作，晚上回家挑泥填沟，在老宅后盖起三间平房。而后，他们陆续有了两个儿子。

  上世纪90年代，他们先把三间平房铲平，在原地基上盖起了二层小楼。大儿子成家立业后，爸爸又想着自己的小儿子。在大哥房子的后面，爸和妈又起早贪黑挑起一个新地基，为小儿子也盖起了二层小楼。

  那些年，常熟经济发展快。后来，一栋栋三层洋房拔地而起。爸妈好强，看到邻居们陆续盖起了三层楼房，他们又把大哥家的楼房推倒重建，盖了大三层。

  2007年，我和爱人在后面的二层小楼结婚。爸盘算着，年后要把二层小楼推倒，与时俱进，也盖上新式三层楼房。

  盖新房期间我们不在家，一点没帮上忙，全是爸妈操持。等那年春节再回家，新房已经基本装修妥当。二楼的东边朝南的房间，爸妈为我们精心布置了衣橱、电视柜、温馨的顶灯，他俩住的朝北的房间，沿用了老屋里的旧三门橱和哥嫂不用的电视柜。

  2009年5月29日，我们的大儿子在南京出生。爱人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爸。电话那头，爸正从山上下班回家，他听到添了孙子，特别开心，直说“一定照顾好小花（我的小名）！”2010年春节回家，儿子七八个月了。爸抱着小孙子在家门口拍了张照片，笑得很开心。

  八年后，我们响应国家二孩政策，又生了女儿。2019年春节，我们领着儿子，抱着女儿回到常熟家中过年。爸抱着小孙女，眯眼笑着。我们在家门口的同一位置，给他们爷孙俩也合了张影。后来细看时，才发现，爸穿的还是9年前抱着孙子合影时的那件外套，衣服已洗得泛白。

  爸退休后，一直都没闲着。除了在茶厂兼职炒茶外，还在外面打零工。就像他记账本上记的那样，一天一百多块的挣钱攒起来。

  然而，2021年7月末，爸被迫按下暂停键。他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人生的最后阶段，爸靠输营养液维持。身体虚弱到极致，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遗憾地对妈说：“没有忙出什么名堂啊，就这样了……”

  爸离开我们已经半年多了，我常想起他的记账本，想起爸用行动教给我们的家风：勤劳俭朴，默默耕耘，用辛勤劳动奉献自己对子女的一片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