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
2002年,亚明老师走了,告别了他诚心热爱的中国画事业远去了!数以千计的送行人群中,一个特大的花圈矗立着,千万朵鲜花簇拥着他的相片和引人注目的大字——“恩师亚明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这是各地中国画学子们的心声。
亚明弥留之际,在病榻上写下了一句话:“中国画未能画出点名堂,是最大的遗憾。”这是他最后的笔迹,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在想什么,他是视中国画如生命的人。
七十八岁的生命,对于他实在不算长,但真正的画家,除却自己的生命外,还具备着另一种生命——艺术生命,即其创造的艺术作品的生命。那是比之自己的生命长久得多的生命。从这一角度看,石涛、八大山人还都活着,齐白石、傅抱石当然更活着,亚明也没有离开我们。
亚明说自己于中国画“未能画出点名堂”,并非一般的谦辞,而是他毕生的感悟,因为他是相对一个大目标而言的。中国画在他胸中是一条悠悠不尽的大河、绵绵不断的龙脊。如石涛所说:“夫画,天下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亚明也将此视为民族的胆和魂,他用全身心去体验,去追寻,不断地、不懈地化为了他的生命行为。这或许视为常人不解的智者的游戏罢!近些年,我每去一次他隐居的“近水山庄”,他都禁不住谈论为人、为艺的感悟,即使在重病缠身时,也不曾停止,就是因为有着那个大目标在召唤。中国画自宋以来,大约就属文人寄情寓意的乐园,一千年间,历代智者仁人也各领风骚,每有变化和创造,演化到今天。在这个园地里,按照特定的“游戏”规则“画出点名堂”,实属不易。李可染先生说过,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攻出来。真正打进去已经不容易了,攻出来当然更难。中国画正因为这个“难”字,其价值才不同一般。
李可染先生七十岁时刻了一方印:“七十始知己无知”,亚明七十岁后也时说此语,都不是自谦,而是英雄所见略同。真正的智者,是有自知之明的。久有鉴定权威之誉的徐邦达老师九十岁时尚对我说,鉴定之道真是越来越难了,他同样说的是真话。天地之大,万物之广,历史之久,人毕生数十年所知、所得是有限的。许多学术上的发现和创造,是需要几代人的努力的。
然而,回顾亚明为人为艺的一生,“未能画出点名堂”一语,又确是他的谦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