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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1月1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返回首页
朱自清父子的“小别离”:
《背影》中竟暗藏亲子关系危机
  现在的南京浦口火车站 现代快报+记者 刘静妍 摄
  朱自清
  朱鸿钧与朱自清的儿女们
  (左起:朱闰生、朱鸿钧、朱逖先、朱效武)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

  1917年,朱自清与父亲在南京浦口火车站分别。此去经年,父亲的“背影”,在他的记忆中依然清晰。

  很多读者可能不知道的是,《背影》的背后,不是平淡如水的父慈子孝,而是两代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朱家父子关系因何降至“冰点”?又是如何破冰?江苏文库的《江苏历代文化名人传·朱自清传》中,揭开了这段“相爱相杀”的亲子故事。

  

  现代快报+记者 宋经纬 刘静妍

  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扬州朱自清故居主任韩丰提供

  语文课本里“永远的神”

  小时候也被父亲督促背课文

  《背影》《匆匆》《绿》《荷塘月色》《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他,凭借着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散文,成为中小学语文课本里“永远的神”。

  6岁时,朱自清跟着家人搬到了扬州,从此在这里读书、成长。

  扬州护城河外,有一座千年古刹叫天宁寺,与天宁寺隔河相望的是天宁门。长满青苔的古城楼年久失修,样子并不威武。朱自清的家就安在了这里。

  扬州,是舒适慢生活的理想地。

  在那时由一个顽皮的少年仆人领了我去,却只知道跑来跑去捉蝴蝶;有时掐下几朵花,也只是随意捋弄着,随意丢弃了。

  ——朱自清《看花》

  童年的时光,只要不提作业、考试,总是快乐无比。

  父亲朱鸿钧对朱自清要求严格。虽然科举制度已经废除,新式学校方兴未艾,但父亲惟恐新式学校徒有其表,还是把他送到有过功名的私塾先生那里。

  平时,朱鸿钧忙于工作,顾不上儿子,但只要他在家,就要检查作业。

  吃过晚饭,朱自清搬个小板凳,怯怯地坐在父亲身边。父亲一边喝着老酒,一边摇头晃脑低吟着他的卷子。看到先生给的好评,顺手奖励儿子几粒花生米、一块豆腐干;看到评语不好,少不了一顿打,卷子直接扔炉膛。

  父亲虽然严厉,但也是深爱孩子的。冬天的晚上,堂屋里阴冷阴冷的,父亲经常和几个孩子架起煤油炉煮白水豆腐吃。

  “洋炉子”太高了,父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

  ——朱自清《冬天》

  小洋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一个个又嫩又滑的豆腐,直暖人心。

  工资要不要上交父母?

  这是个世纪大难题

  朱鸿钧聪明能干,却有着旧官僚的通病,爱讲排场,还总要纳妾。

  扬州家中,姨太太潘氏是一个精明又跋扈的女子,比朱自清母亲还大四岁。朱鸿钧到了徐州榷运局长(也就是“烟酒公卖局长”)任上,又纳了妾。潘氏知道了,冲到徐州大闹一场,弄得满城风雨。

  1917年岁末,朱鸿钧虽然把姨太太都打发掉了,不过仍然被上司怪罪下来,丢了这份好差事。他一向是老爷做派,不善理财,这一下亏空五百大洋,只好变卖典质来填补窟窿。

  朱自清年迈的祖母不堪承受家庭变故而辞世,朱鸿钧借钱才把丧事办了。

  这一连串的风波,朱自清在《背影》中只是寥寥几笔: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家中光景很是惨淡。”

  丧事完毕,父子同行到南京,儿子要坐火车回北京念书,父亲则是到南京找工作。

  浦口火车站分别之后,朱鸿钧的工作其实一直没着落。好在,没几年之后,儿子大学毕业了,工作很不错。

  1921年,朱自清回到扬州,到江苏省立第八中学(今扬州中学)教书。这让朱鸿钧觉得脸上很有光彩。巧的是,他还和校长是老朋友。于是,凭着私交,朱自清的薪水被直接寄到父亲手上。

  在朱鸿钧看来,爹管儿子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朱自清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老婆孩子,这日子怎么过?

  恰巧此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朱自清很不爽的事。老家的圈子小得很,人情世故复杂。朱自清作为教务主任,排课表的时候,没有兼顾到一个老教师的兼职,被这个老师告了一状。校长不作解释,曲意袒护那位老教师。朱自清非常恼火,上了不到两个月班,就果断辞职,瞒着家人去了上海。

  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这么好的饭碗,你说丢就丢,我这老脸往哪搁?

  散文家难得写了篇小说

  父子关系降至“冰点”

  一篇小说,成为父子矛盾爆发的另一根“导火索”。

  朱自清的散文太有名,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他也写过“非著名”小说。1923年,他创作的短篇讽刺小说《笑的历史》发表。父亲看到之后,气不打一处来,认为这是“家丑外扬”。

  小说里到底公开了什么“家丑”?

  开篇是这么写的:“你问我现在为什么不爱笑了,我现在怎样笑得起来呢?”

  这是女主人公泣血含泪地在诉说自己“笑的历史”。

  她原本天真烂漫,很爱笑。娘喜欢看她笑,说她的笑像一朵小白花,像严寒冬天里的太阳。娘亲去世后,她却遭到别人指点:姑娘家要斯文些,笑是没规矩的。出嫁之后,她在婆家,满眼都是生人,自己像孤鬼似的,更要循规蹈矩。婆婆、姨娘,甚至丈夫,都指点她要“妨住些笑”。家中光景惨淡,婆婆对她更是挑刺,动辄讲规矩、寻是非、发脾气,冷言冷语冷脸相向。

  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朱自清的夫人武钟谦。在娘家,她是掌上明珠,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结婚后,公婆居然把家里的败落归咎于儿媳爱笑,吓得她噤若寒蝉。

  朱自清从扬州八中辞职出走,公婆迁怒于儿媳,把她连同孩子赶回了娘家。武钟谦回到家,继母待她很不好,但为了孩子,她忍气吞声住了3个月。后来,朱自清一想起妻儿的这些遭遇,心里就阵阵抽搐。

  两年多不相见

  一封来信让他“破防”

  1925年,在清华大学任教的朱自清,接到两年多“不相见”的父亲自扬州寄来的一封家信。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那个“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8年前还能攀爬月台,如今却已“诸多不便”。回想起来,眼泪瞬间“破防”。他终于放下芥蒂,转为理解和思念——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立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

  1928年,朱自清的第一本散文集以《背影》为题出版。书寄到朱自清老家,家人就连忙拿到父亲“小坡公”的卧室。当时,老人家年老体衰、行动不便,他把椅子挪到窗前,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读着儿子写的文章,眼中放出光来……

  当朱自清看到久违的父亲寄来的家书,当父亲看到这篇饱蘸深情的《背影》,一切都释然了。

  一边是受新思想熏陶的朱自清,一边是被传统伦理观念左右的父亲,这对父子在生活中产生了诸多摩擦。他们之间的“代沟”,一点不比现代人小。

  这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任何时代都不会变的。

  别人眼里,他是北大高材生,是清华教授,是潇洒倜傥的文学才子;父亲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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