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曹冬云
冬月还未过完,母亲就翻阅日历,细数腊八的日子。
从小每年都会从母亲嘴里听到念叨:过了腊八就是年。语意里对新年充满期待和希冀。在掐指可数的佳节里,母亲总是会用心地筹备腊八节的主食——腊八粥。
记得每年腊七这天,母亲都会将早就购置的红枣、红豆、核桃仁、杏仁、蜜枣、黄豆、花生果、葡萄干、枸杞、桂圆等,铺在家中朱红色圆形的餐桌上,细细挑拣。仿佛所有的念想和心思都系在了腊八粥上。
那时,母亲总是遗憾在新疆找不到板栗和白果,总是回味悠长地讲板栗的香糯、白果的清苦,总是回想在南京的家中,外公熬煮的香糯腊八粥,家人围坐、灯火可亲,那是怎样的人间至味!每回看见母亲沉浸在悠长的回忆中,总是让我按捺不住地期待一碗香甜的腊八粥萦绕舌尖。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和弟弟说这是“腊八朱(粥)”,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叫它“喇叭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一碗好吃的粥,长得也不像喇叭,为什么叫它喇叭粥?
后来上学以后,周围居住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家,在互动交流中,语言里充斥着京腔、吴侬软语、川话、粤语、鲁腔、豫语和秦腔等方言,于是,腊八这天也像年节似的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起来。
各地有各地的习俗,我也从京腔人家孩子口中学会了:“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童谣。那时民风淳朴,家家熬了腊八粥都会让孩子们去品尝,就好似去吃百家饭一样,此时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那份无法言喻的兴奋与快乐,都让我们的儿时充满了幸福的回忆。
也就在这样的腊八,我切实品尝了腊八粥的不同味道:北京人家在腊八这天喜欢泡腊八蒜,出于好奇,我全程观摩了泡制过程——剥蒜皮、浸入米醋中,装入小坛封上口,放到一个偏冷的地方,其实就是搁置在篱笆小院中,至于腊八蒜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也去河南人家吃过他们做的腊八饭,将小米、绿豆、豇豆、麦仁、花生、红枣和玉米合煮成浓稠饭,煮熟后加入红糖和核桃仁,寓意来年五谷丰登,吃起来有麦仁的麦香和玉米的清香;最难忘的还是四川同学家的腊八粥,当我怀着饱享口福的悠然与惬意,端起腊八粥大口吃起来,才吃两口就被浓烈的花椒麻木了舌尖和嘴唇,更有那辣味十足的辣椒,顿时让我眼泪鼻涕横流,最后在一大杯温开水的清洗冲淡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并迅速逃离,从此对麻辣产生恐惧,畏而远之。
回想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吃母亲熬煮的腊八粥,总是以料多清甜香糯锁住我的味蕾。
“记得腊七晚上提醒我煮腊八朱(粥),腊八朱不能过午吃。”母亲在冬月里一直这样隔三差五地叮嘱我一番,我也乐得她絮絮叨叨,心想:这就是她追忆和祭奠父母之恩的些许念想吧!
“你把栗子用水煮一下,剥几个栗子。”母亲吩咐我,将我从儿时回忆中拽回现实,而她正在淘洗腊八粥食材,足有十几样。“聚万物而索飨”的蜡祭遗风在民间持久传承,方兴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