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泳

  庸常生活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寻常欢喜，或曰小欢喜。

  这不，书里就有小欢喜。譬如，在林海音的《城南旧事》里，小英子见了苦命的妞儿欢喜，见了惠安馆里的女疯子也欢喜。那是天真善良的小欢喜。在萧红的《呼兰河传》里，祖父一边引诱孩子往天空看，一边趁机取下那孩子头上的帽子，放在长衫下边或袖口里头，“忽悠”孩子说“家雀叼走了你的帽啦”， 每当祖父这样做一次的时候，祖父和孩子们都差点儿笑晕。这是简单纯粹的小欢喜。在鲁迅的《故乡》里，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故事主人公闰土，项戴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奋力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是乡间野趣的小欢喜。

  其实，草木亦有小欢喜。惠特曼写《草叶集》，彰显心灵浪漫。汪曾祺作《人间草木》，葱茏自我，亦惠及他人。前些日子，当看到栖霞山上层林尽染，万叶流丹时，我也欢喜，特别是那天跟一批身穿红马甲、开朗活泼的志愿者在栖霞山枫树环抱的空地上，开展户外团建活动，大家先是伴随音乐跳起热身舞蹈，尔后进入有趣的互动环节，通过“大步向前”“万里传珠”“屹立不倒”“大笔一挥”等等游戏项目，大家尽显英勇机智、互助合作的风貌，其间掌声、喝彩声、欢呼声不断，那真是一段让人欢喜的快乐时光！

  人心自然也有小欢喜。徐志摩写信给林徽因说：“我牵记着你家矮墙上的艳阳。”我暗忖，不喜张扬，遇事不动声色的林徽因，彼时在读信时或许也会有小欢喜吧。还有那位因写乡土小说出名的沈从文，当年硬是执着地爱着张兆和，而张兆和却偏偏不爱他。历经几载死缠烂打、苦苦追求，沈从文终于收到了张兆和的第一封电报“允”。怕他看不懂，又跟进一封“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可以想见当时得偿所愿的沈从文该是多么的欢喜！

  那天气温骤降，寒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坐在窗前看书的我突然连打几个喷嚏，妻闻声赶过来，一边将窗帘放到位，用金属镇纸和其他重物将窗帘压严实；一边说快进入寒冬了，是时候把薄纱窗帘换成棉布窗帘了。妻一句体贴入微的喃喃自语，让我感觉如沐春风，如冬阳暖人，内心说不出的欢喜。

  生活里还有许许多多小欢喜。例如，平日里爱好写作的我，倘若某天突然发现自己有文章见报，内心总是喜不自胜。不久前我被评选上省级“学习之星”，虽一再提醒自己要看淡荣誉，别踌躇满志、喜形于色，然而当有人将我走上领奖台领奖的那段视频发到朋友圈和微信群里时，发现那一刻自己眉宇间竟充溢着掩饰不住的自得与欢喜。

  我时常反复问自己，我们何以会对这个微凉尘世里的人、事、物怀抱小欢喜呢？我想大抵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珍藏着的那份眷恋与热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