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雷雨

  上班一天，很是疲惫。内人说学校要加班，她晚点回，让我自己在外边解决晚饭。我在单位附近，随便吃点东西果腹，尔后沿街慢走，先经傅厚岗到车站东村，又过渊声巷，再经四条巷，来到云南北路。偶见街边二手书店，买了几本闲书。这个时候，妻说，她结束了，让我赶过去与她会合后再一起回家。两人碰面，又沿街而行，此时寒风飕飕，落叶满地，她说很累，就匆匆往家里赶来。

  到了楼下，在快递柜里取了几件包裹，然后上楼，开门，忽然闻听平时不大使用的杂物间里有隆隆响声，持续而坚韧，怪异而夸张，我们两人很是疑惑，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有梁上君子入室行窃？走近一看，原来是杂物间内根本没有使用过的抽水马桶内传出来的声音。与其合奏的，还有洗衣机的滴水管道，彼此配合，如闷雷滚滚，如阴风怒号，如悬疑鬼怪影视剧中的配乐声响。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稍一停歇，声音戛然而止，突然间，有水自这些管道漫涌上来，这还了得？妻赶快让我端来水盆转移这些不速之客。就这样，紧锣密鼓，抖擞精神，硬着头皮，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但，这些水，汩汩滔滔，没完没了，奔涌而来。恰在此时，孩子她舅舅来了，也立刻加入战斗。此时，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疼。但看着妻斗志昂扬大汗满头毫无怨言，我还哪敢说累？

  孩子她舅舅说，快点联系专业人士，这水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要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妻子就打电话，反复地打，不停地讨教，又指派我上楼与每一家打招呼恳请高抬贵手克服一下暂停用水。我应命而去，一层楼一层楼敲门叨扰，一直爬到十一楼。同一楼道内的邻居，大多也都理解，但也有人显得很不耐烦：我们总不能不用水吧？五楼邻居悄悄告诉我，他们家前几天管道也是刚堵，搞得家里一塌糊涂。原因何在？六楼装修，杂物乱抛所致，据说。我到了六楼，叩打门环，连声呼唤。过了一会，门打开，我说了原委，房内人说，我们很注意的，你所说西边管道，我们从未使用过的啊。一层楼一层楼下来，回到家里，专业人士也到了。他说，堵的，一定不止你们一家。说话间，有人路过，看我家里大门洞开，满地狼藉，她说，四天前，我家也堵了，我们是四楼的住户。专业人士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层层堵塞，真是害人不浅呢。

  不愧是专业人士，他让我再辛苦上楼，让大家务必配合，暂时不要用水，半个小时解决问题。语罢，他把抽水马桶拆除，尔后用他带来的机器，还有盘旋如长蛇的钢铁螺丝，探入其中，如蛟龙入海一般，这种钢丝盘旋，有几十米长。专业人士操作这些东西，极为娴熟，也很镇定，但铁丝入洞，并不顺畅，似乎陷入了胶着相持状态。这个专业人士，也不急躁紧张，不断变换姿势，时而松弛，时而突进，有点突然进攻杀一回马枪的意思呢。经过反复较量，管线终于突破了第一个关口。他抽了一只烟，然后说，一鼓作气，再而衰，继续进攻，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终于经过反复较量，一切搞定。他又对我说，你辛苦一趟，再上楼，通知各家放水，验证一下，是否通畅。我只得又一次上楼告知，待再回到家里，腿如同灌铅一般，都有点挪不动步子了。

  管道通畅之后，还要打扫战场，抽水马桶需要复原。专业人士的功夫表现出来了，他还带有一吹风机，要把周围地面吹干，还有一种专用涂料，要涂抹马桶底座周边局部区域。他说，一些小杆子做这些事情，不灵光的，留下很多拆烂污的事情。我们是专业的，吃这碗饭也不容易呢。南京多大？多少栋楼？多少住家？这样堵塞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都是火急火燎的，不专业不精细怎么行？活做不好，不淘气嘛？

  待一切搞定，我递烟给他，帮他带着工具下楼，送他到小区门口，说着感谢的话。他说，还不能消停呢，上海路上有一家也堵了，我要马上赶过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此专业人士，名叫曹迎春，也已经年过半百了，但看上去仍很利索、干练，板寸头，喜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