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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11月17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冬钓

  □湖北武汉 苗连贵

  旧读柳宗元的《江雪》,以为那位“蓑笠翁”,要么是个渔痴,大雪天,在家闲不住,踏雪冬钓;要么是位隐者,坐在江边,钓的是失意和寂寞,就没想他真能钓起多少鱼来。

  前日,乡下的舅兄邀我去度周末,我说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玩。舅兄说,钓鱼呀,城里来的人多的是。一下勾起我的钓瘾,我从小爱钓鱼,至老不废,且去当一回“蓑笠翁”:钓翁之意不在鱼,在乎玩乐游戏之间也。

  冬日湖乡,静静的,湖水泛白,寒风轻拂,微有波澜。沿湖真有不少钓客,穿得厚厚的,长篙短竿,垂纶湖中。

  冬天钓鱼其实并不太冷,不说钓到一条大鱼,如何费尽周折把它弄上岸,就是每次放线、收竿,一天下来也有百十个来回,而长时间没有鱼儿理睬,就要挪窝换地方了,舅兄说:“鱼不动,人动。”钓鱼始终在动中,自然不冷。

  我们两个老家伙不厌其烦,已挪了几次窝,但鱼漂始终像钉子钉在水中,一丝不动。舅兄说,冬天水冷,鱼儿不乐意游动,但它们爱扎堆,似也在“抱团取暖”,一旦找到鱼窝,也会好运频来。我们沿湖寻觅,不远处,水面浮着半捆稻草,下面不时有气泡冒上来,舅兄说:“就这吧,不会没戏。”

  于是坐定,用豆饼子打窝,抛竿,压线入水,静候。冬天的鱼不贪吃,只有鱼饵送到嘴边,才能撩起它的食欲。但它也不傻:水面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来,阴险的鱼钩就藏身在美味里,因此它在吞钩前要用嘴碰碰鱼饵,试试真假。这时,我的鱼漂就会微有沉浮,在水面不断“眨眼”,撩拨得人心痒难耐,直想扯竿。我知道,倘若这样,十之八九都是空竿。我把竿子轻轻地左右横移,让鱼饵与它不即不离:它撩我,我也撩它,让它也尝尝被撩的滋味——钓鱼的境界,正在于斗智斗趣,谁耐不住诱惑谁上钩——世情亦大体如此。

  我耐着性子,慢慢晃动鱼竿,只待把鱼撩得性起,或者它确信鱼饵只不过是水里的一条虫子,才会一口猛吞。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忽然,鱼漂遽然入水,同时手感沉重,好,上钩了!赶紧起竿,哈哈,不小,一尺有余,赤尾,金鳞,双眼鼓凸,吊在半空兀自不服输地乱挣乱摆哩。人鱼相斗,胜者永远是人,鱼的智慧怎及人?我甚至有些怜悯它们了,鱼是于人最少威胁的生物之一,但鱼不犯人,人偏要犯鱼,奈何?生活使然啊!

  冬天的鱼养了秋膘,大多肥实,这家伙至少在二斤以上,好不开怀!须臾,舅兄也得手了,环湖不断有人上鱼,冬钓的喜悦在湖上蔓延。

  湖乡冬钓,自然没有《江雪》的意境,也比不上冰天雪地的北国,钓者在冰床子上用钢钎凿开洞,仅用一线一钩,就能钓起肥硕的大马哈鱼,那种钓法更令人神往。

  钓鱼不论阴晴雨雪,钓者甘愿吃苦茹辛,那是一种精神,一份执着,还有几分傻气。柳宗元笔下的“蓑笠翁”,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位生活穷困、不得不在大雪天出来谋生的倔强而刚强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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