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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10月16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萧娴——二十世纪女性书艺的奇葩
  萧平与萧娴先生(1960年代末)

  □萧平

  萧娴老人生于一九○二年,一九九七年九十五岁驾鹤西去。多少年来,每想起老人,总有一种亲切感,不仅仅因为她与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她那慈祥的容颜,常常会让我联想到仙逝的母亲。“文革”后期,我们同赴苏州的那段游历,清溪路“爱莲居”中的畅叙,王安石半山园遗址前的合影,她的百子亭朴素小院中的挥洒……至今历历在目。

  我珍藏着她的墨迹——篆、隶和行书,她的纪念馆中留着我书写的“惠园”字样……这些记忆,时时激起心中的涟漪。二○○二年夏,我的画荷展上,特地悬挂了她九十四岁时为我书写的大字“爱莲”,再配上一百零一岁老人胡家芝的剪纸莲花,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是女性的艺术,这是寿者的光彩!我想,这大约算是对萧娴老人的一种特别的纪念吧!

  萧娴老人作为一位人所共知的大书法家,不乏众家之评。我的回忆,让我找到一个切入点——女性的艺术。几千年来的封建禁锢,极大地抑制了女性艺术才能的展示,就书法而言,《玉台书史》(清人厉鹗撰)辑历代妇女能书者,仅二百十一人。在浩瀚的中国书法史中,不能说不是失落的一面。萧娴,几乎与20世纪同龄,这个世纪是中国历史上社会变革最大的时期,也是中国妇女逐步走向真正解放的时期,从清到民国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她经历了三个完全不同的时代。她最早的十年处在清王朝的光绪和宣统两朝,十岁正值辛亥革命,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她已四十七岁了。从女性视角看,她属于女性从禁锢中觉醒、解放时间较早的一代艺术家之一,这一辈女性是旧和新的过渡者。她是幸运的,比她小4岁的著名女作家谢冰莹还受过缠足之痛。萧娴的幸运还有诗人兼书家的父亲萧铁珊(南社成员)成为她的第一位老师。又经父亲介绍,拜师康有为。康有为是“维新派”,受西方“天赋人权”思想影响,倡导“天足运动”和“兴女学运动”;在书法上,他是继包世臣之后力倡北碑的主要人物。正是这位思想和书学上的维新者,给了年轻萧娴纵横书坛的勇气。萧娴雄强苍遒的书艺,反映了那个时代中国女性觉醒解放的新气象。

  近些年,我由无意到自觉地收集古今女性书画家作品。在近现代女书画家中,存有“遍搜天下汉隶各碑,亲为校勘”的学者曾懿(生于1852年)六十九岁所书汉镜文;常州名人庄蕴宽之妹庄闲(约生于1872年前后)所作魏楷对联;生于香港,十五岁即为广东水灾鬻书筹款的“女书画会”会长冯文凤(生于1901年)三十三岁所作隶书扇……在这些重碑而颇具声名的女书家中,萧娴的书迹显得格外纵放,格外具备阳刚之气。难怪六十六岁时,康有为赋诗称赞她“笄女萧娴写散盘,雄深苍浑此才难。应惊长老咸避舍,卫管重来主坫坛。”其时,萧娴年方二十。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供职南京博物院时,曾亲见二十年代的妇女杂志上刊有十八龄的她与所临散氏盘大字的照片,那时我就为之震惊过。

  康有为把萧娴比之“卫管”,即卫铄(272-349)和管道升(1262-1319)。一为东晋王羲之的老师,一为元初赵孟頫的夫人,都是古代女书家的代表,可见其评价之高。此后,于右任在香港报纸又称誉萧娴“卫管复生,茂漪再世”,“女书家中,实罕其匹”。康有为是萧娴的老师,其论或许出于师生之谊,于右任之言,应是可信的了。萧娴,一位20岁矮小的贵州女子,在二三十年代的书坛,确确实实让不少长老在惊讶之余刮目相看。我以为,萧娴笔力苍浑的篆、隶、榜书与何香凝笔下咆哮的狮虎一样,表明那个时代女性的自强信念,是女性艺术审美超越纤弱、阴柔,迈入遒劲、阳刚的标志。

  萧娴的书法渊源,主要在“三石”。即《石鼓文》《石门颂》和《石门铭》。《石鼓文》为战国石刻,属于我国第一批石刻瑰宝,康有为称其“如金钿落地,芝草团云,不烦整载,自有奇采”,是小篆之祖。《石门颂》为汉代大型摩崖刻石,雄健舒畅,是汉隶中的神品。《石门铭》是北魏摩崖刻石,为豪宕宽舒的行楷书,康有为认为是“飞逸浑穆之宗”。“三石”包含了篆、隶、楷、行,《石门颂》《石门铭》皆属于长枪大戟、意态恣肆者,这就奠定了萧娴坚实的书法基础,早就了她雄浑苍朴而又豪放舒展的书风。应该指出的是,这一书风的基础是康有为所主张的,是康氏对于萧娴影响的主要方面,造成了她的篆书和隶书上的成就。萧娴的行书是唯一直接承继康氏风神的,那种浸淫于北碑又出入于颜真卿《争座位帖》,既纵横跌宕,又朴拙浑穆的意态,一脉相承。

  随着时日的推移,萧娴的书风也在渐渐变化。篆、隶由苍遒转入真朴,行书也摆脱了康氏波澜起伏,奇肆过甚的毛病,更增了隶、楷的成分,虽长撇大捺,而不觉其野、不觉其霸,磊落洒脱,有浩然磅礴之气。俞律先生说得好:男性习北碑,“实为阳刚之扩大,其结果每每见犷。而女性习碑,实为对阴柔之绝好矫正与补足”。萧娴的书,尤其是晚年的书,例如《石鼓文》,可以与吴昌硕作一比较,显而易见萧氏的平淡天真和吴氏的奇崛苍劲。萧娴书法得力于北碑的阳刚之气,仅是她一个方面,在年少气盛时较为突出。与其他女性一样,她也不乏阴柔的一面,体现在书法上的,就是质朴无华,这是沧桑饱经的母亲性格,宽厚淡泊,安稳闲适。书的风格与人的性情相一致了,便是人们常说的“人书俱老”,进入了书艺的高级境界。

  萧老并非单一地习书、作书。她能诗、幼承庭训,得力于《千家诗》,时有佳作。她的《劫余草》中《咏竹》一首云“我爱青青竹,飘然异卉木,数竿窗前植,隔帘漾新绿,闲取月下影,摹作画中读,忻然此生机,意可医吾俗。”平淡清新,似有陶渊明意趣。她亦治印,她常用的白文方印“萧娴”和朱文方印“枕琴室主”,皆属自治,平整中见奇妙,足证其功夫之不凡。她还喜欢音乐,名其室为“枕琴”。这些相关的修养,无不有助于她的书,也光彩丰富着她的95个春秋的人生。

  萧娴老人,二十世纪女性书艺的奇葩,是不会凋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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