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阿岚阿岚
楼顶的北边露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天地。清晨六时,晴空湛蓝,天风冽冽,花坛里薄荷蔚然,风吹过来,好一阵浓郁的薄荷清凉直透心肺。
早几年去汤山入住一民宿,曲径通幽的碎石小径两旁尽植薄荷,清香四溢。临走时老板径直去园里采了几枝递给我,说回去插在花瓶里,放满水,不消几日即长出根须,然后埋进土里就好了,这东西泼得很!
回去后我照着老板所言去做,果不其然,埋花坛一角,不日就亭亭玉立。我想着花坛三分之二种薄荷,三分之一种丝瓜。天棚已拉好,种几粒丝瓜,得一片阴凉,再点盘蚊香,先生即可在仲夏之夜观星望月,自斟自饮了。岂料到翌年春上该撒种时才发现,丝瓜已无处可种一一薄荷浩浩汤汤,已掠过花坛五分之四多,仅剩花坛边一小块空隙。窃以为薄荷还算仁义,给丝瓜一点活路,结果连铲子都插不进去一一密密麻麻粗老的根茎早已穿越泥土布满花坛尽头。
薄荷就是这么霸道!它生命力强,即便是贫瘠的土地,只要把根扎下去,就野蛮生长,所向披靡。几年下来,薄荷给我带来的好处是北边露台几乎没有蚊子存在。当然薄荷给我添的麻烦也不少。秋风瑟,枯叶落,稍不留神,枯叶堆积在下水道口,这时若不及时清理,天降暴雨就糟了。北边露台还曾上演“人蜂大战”。也是秋天,薄荷花开了,淡紫色,像狗尾巴草,我头回见,稀罕,闻着也香。有三两蜜蜂盘旋其上,醉意朦胧,我没在意。不几日薄荷花开满了整个花坛,浓郁的香气招惹了各种蜂纷至沓来,大都是我见所未见的蜂,将北边露台围得水泄不通!万般无奈下给我的闺蜜打电话求助,于是我俩全副武装只露出杀人的眼。闺蜜手持镰刀,我高擎喷雾杀虫剂一一转眼间长长的薄荷杆堆成了小山,忽然一只黑色巨蜂不甘大势已去,迎着我猛烈的喷雾冲撞而来,我急闪一旁,狂轰滥炸,致其招架不住怏怏逃窜。我俩将麻袋死死扣紧,然后以逃亡的速度奔回屋,转身紧闭门窗……我是彻底讨厌薄荷了,从此对其严加管控,隔不多久,就要将其削发为僧。
今年三伏结束,整日雨下个不歇。我从盱眙回来上楼一看,短矬矬的薄荷枝嫩芽竞发叶叶相挨,像高低起伏的一汪碧水静卧于天空之下,十二层楼顶寂寂一隅,真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望着眼前这片如此养眼的薄荷,不由心生敬意,继而,突如其来的悔恨充斥我心——这世间的一切生命,都是有灵魂的。她可以在苦难中坚强地活,但你一味地伤害她,再坚强的心也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