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2017年，就在全球书店行业愈发不景气的时候，有一本关于书店的书出名了，这就是英国一家二手书店的店主肖恩·白塞尔的《书店日记》。白塞尔大学毕业后从事电视制片的工作，2001年回到家乡威格敦买下了一家二手书店，取名叫“书店”，从此不但埋首旧纸堆，与二手书为伍，还领略了那些购买二手书的形形色色的顾客。大概是奇葩人见多了，心中郁结不吐不快，他开始用日记的形式记录每天书店的经营状况，吐槽各种奇葩顾客，这些日记后来结集出版为《书店日记》，成为当年的畅销书，他的书店也因日记扬名，一跃成为苏格兰最大的二手书店。两年后，白塞尔又出版了续集，延续了书店日记的形式，继续毒舌写作，结集为《书店四季》出版。疫情期间，白塞尔也没闲着，他还写了一本小书，叫《书店里的七种人》。

  其实一家二手书店的日常基本上都是乏善可陈。尤其是经过了疫情的大清洗，很多服务性的行业都遭到了重创，书店行业自然也不例外。但相对于那些主流的书店，二手书店的生存反而显得波澜不惊，因为平时也没有多少读者光顾，再少一点也没有多少影响。所以，我们读白塞尔日记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感叹，一家二手书店的生命力反而比很多新店要强悍，因为它本来就不招摇过市，不哗众取宠。在《书店里的七种人》的开篇，本来靠毒舌出名的白塞尔也开始怀念起疫情之前的顾客了。他说，有顾客想购买他的第二本书《书店四季》，结账的时候，非要让他多扣掉10英镑。顾客解释说：“因为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们来说生意有多艰难，我希望，等一切都过去的时候，你还在那里，这样我就可以再去你的书店了。”

  在白塞尔的书店里，最日常的一天基本都是收书、上架、卖书、撸猫——书店里有一只名叫船长的猫，越来越肥——回答那些偶尔上门的顾客的无聊问题。所谓《书店里的七种人》其实可以看作是《书店日记》《书店四季》的精简版，说白了，就是把上门的顾客分门别类，狠狠吐槽，就连店里的店员和店主都不放过。

  比如白塞尔在“二手书商”这个种类中给自己绘制了一副尖酸刻薄的肖像。他说，二手书商基本上都是“年迈、衰弱、常常喝醉或宿醉”，他们只能给自己打工，因为“像这样如此缺乏最基本社交技巧的群族，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人会给他们提供工作”。

  其实也难怪白塞尔如此毒舌，在二手书店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会追问你各种无语的问题，如果你正好没有给他们满意的答案，你一定会收到各种差评。比如在书店的脸书的主页上有各种差评，都是去过的顾客留下的，“他因为懒惰和压根不在乎顾客满意与否，拒绝帮我拿我够不到的书”，殊不知，这才是开二手书店的快乐，压根不用在乎所谓用户体验：它只筛选那些喜欢二手书的读者，他们只对书籍感兴趣，对所谓的区别对待根本毫无感觉。

  白塞尔的书店里当然也有这样的最佳顾客，比如他经常提到一位常客，他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鼹鼠人”，大概是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进门来，跟谁也不打招呼，默不作声地在店里钻来钻去，找书翻书，随后突然出现在柜台前，手拿自己找到的十多本书，现金付账，也从不跟店家还价，跟店主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有，五年多来一直如此。白塞尔在日记中说：“我想，他是个爱书成癖的人，他把热情全部投入到阅读中去，再没有余暇学习基本的社会技能。我极其喜欢他。”

  《书店四季》中，我最喜欢的一则日记是4月20日，这一天是一个明媚和煦的春日，书店里最平常的一天，网店上倒是有三个订单。白塞尔记下了一则这样的谈话，下午有个老头去了书店，他盯着店里的古董书看了一阵说：“真希望这些书能开口说话，跟我们讲讲它们看过的事情。”这才是二手书店存在的意义。

  ■好书试读

  如今我可以肯定地说，婚后头两年，我与妻子的关系很和美。我是想说，那两年之中，我们深厚和融洽的感情带有某种朦胧的色彩。说得直白一点，在那种处境中的人，头脑比较简单，对任何事情都不做分析判断，对所爱的人只是一味地爱，顾不上加以品评。总而言之，当时埃米丽亚在我眼里是十全十美的，我觉得我在她眼里也是这样。或许是我看到了她的缺点，她也同样看到了我的缺点，但由于爱情产生的某种神秘的嬗变力量，双方的缺点在对方的眼里不仅是可以宽容的，甚至是可爱的，缺点也成了优点，尽管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优点。不管怎么说，我们相互都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鄙视》

  [意]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曾经有个时代，名为平成。

  它始于一九八九年一月八日，终于二〇一九年四月三十日，延续了三十年又四个月。但这个时代独以东亚某狭小岛国的年号划分，不像西历、干支和希吉拉历那样主流。想必，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并不知晓平成。

  然而对生活在这个国家的许多人来说，那是个颇具意义的时代。它是没有内战和战争的和平时代；是数场天灾降临的灾害时代；是泡沫经济开始崩溃、贫富差距开始扩大、贫困问题逐渐加深的衰退时代；是行政与社会系统引起制度疲劳，各种对立愈发鲜明的割裂时代；是即使在困难中，依旧努力为下一代人创造价值的希望时代。

  有一个人，出生在平成开始那天，死于平成结束的日子。

  他的母亲在广尾一座私人妇产医院生下了他。

  ——《Blue》 [日] 叶真中显

  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