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新泰 曹春雷
那时的秋天,乡下的孩子是有口福的——我说的是我小时候的秋天。
入秋后,田野里的庄稼们,正大踏步走在丰收道路上,为贪吃的孩子慷慨地准备食料。花生、玉米、大豆,还有红薯,都向孩子们敞开了无私的怀抱,来吧,来一场烧烤盛宴。
不去上学的日子里,大多时候,我会挎着竹筐,约着几个小伙伴去田野割猪草。对我们来说,这时的田野比村庄要有趣。无论在田野玩到有多久,有多晚,只要挎着满满一筐猪草回家,母亲看到了,即便是已经举起擎着笤帚疙瘩的手,也会慢慢落下。
到了田野,第一件事,是割草么?不是,是先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寻一些石块来,垒成灶台的样式,再搜罗一些干柴。这时候的田野,草还未枯,很难找。更多时候,是万事俱备后,不欠东风,只欠食料了。
到玉米地里,掰几个嫩玉米棒子。去花生地里,取些许花生来。这花生,最好是村人早已拔出晒在地里已干透的,若是鲜花生,烤出来不香。再去大豆地里,掐一些大豆秧来,鲜的也不要紧。去红薯地,挖一些小且细长的红薯来。庄稼地的主人即便看到了,也不生气,顶多笑着骂一声,“馋嘴,就知道吃。”
生起火,用木棒插进玉米心里挑着,翻来覆去地烤,要有足够的耐心,有孩子忍不住,张嘴咬一口,嗯,不熟,然后再烤,忍不住,又咬,嗯,还不熟,再烤。等到烤熟了,玉米棒子上的籽料也所剩无几了。我有耐心,急啥,一遍遍烤呗,一直烤到外焦里嫩,这才放口大吃。
至于烤大豆,则需要一个瓦片,那种拱形的青瓦——这是来田野前,随便到一处老宅里,找来一块掉落的青瓦。火烧瓦片,将黄豆去了壳,放在瓦上,然后,用草棒来回拨拉。要用小火。渐渐地,豆子爆裂,不久就能吃了。
烤后的灰烬里,放进花生和红薯,慢慢煨。熟后,从灰烬里捡拾出来,花生去了壳,红薯剥了皮,开吃。手指都是黑的,吃着闹着,每人脸上都被抹成锅底。笑声惊到了附近的野兔,从草丛里跃出来,箭一般射向远方。
前些日子,我在一个农家乐饭店里,看到一个年轻人在柴火上烤玉米,笨拙,不得要领,总是烤糊,我教他,烤出来后,香,一如当年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