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能养。君子“务本”“思亲”“亲亲”的孝悌,尤其是被称为“百善之源”“百善为先”“德之本”“教化之始”的“孝”,其具体内容的第二个方面表现在在下的子女对在上的父母的“能养”。所谓“能养”就是在物质生活上能够保障父母的需求,即赡养父母。
儒家将“能养”视为是子女对父母孝行最起码应该做到的事情。孟子在对“不孝”的五条规定中,是否对父母做到“能养”就占了三条。孟子说:“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肢),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孟子-离娄下》)这是说,不孝有五种表现,一是四肢懒惰,不管父母的生活;二是好下棋喝酒,不管父母的生活;三是贪钱财,偏袒妻子儿女,不管父母的生活;四是放纵耳目之欲,使父母因此蒙受耻辱;五是逞勇好斗,危及父母。概而言之,懒惰、好吃、贪财、纵欲、好斗而不顾父母的生活和安全的行为谓之不孝。
儒家对孝道孝行的“能养”规定,也是建立在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感的“对等”感应与交换这一“关系”的基础之上的。你为什么要“善事父母”呢?因为父母以前对你是那样做的啊!儒家使用了一个概念——“慈”来表达之。“慈”德是对在上的父母出自本性情感的描述以及责任伦理的要求。《大学》说:“为人父止于慈”,所谓“慈”是指父母用心去爱子女。又上爱下通称为“慈”。《说文解字》说:“慈,爱也”。《贾子-道术》说:“亲爱利子谓之慈,恻隐怜人谓之慈”,《管子-形势》说:“慈者,父母之高行也”。
人们常用“乌鸦知反哺”来比喻和告诫子女要知道报恩于父母,但对为什么小乌鸦要反哺老乌鸦的原因往往没有引起重视。明代著名医学家李时珍对乌鸦有过这样的描述:“慈鸟,此鸟出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母哺在先,且耗尽心血,从而失去捕食能力;而长则反哺在后。这是一个老者对幼者养育在先,而幼者对老者养育在后的双向性的施爱过程。所以,李时珍才说“可谓慈孝矣”。
你的父母是那样的对待你了,你长大以后,有能力以后,你应该怎样对待你的父母呢?儒家在这里就引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感和心理概念:心安。当然关于这个问题是孔子在回答其弟子所问“三年服丧”时提出的。《论语-阳货》记载:“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意思是说,宰我问,父母死了,服丧三年,为期太久了。孔子说,丧期不到三年就吃稻米,穿锦缎,对你来说心安吗?宰我说,心安。孔子说,你心安就那样做吧。君子服丧,吃美味不觉得香甜,听音乐不感到快乐,住在家里不觉得舒适安宁,所以不那样做。现在你心安,就那样去做吧。宰我出去了,孔子说,宰我不仁啊!孩子生下来三年后,才能完全脱离父母的怀抱,三年丧期,是天下通行的丧礼。宰我难道没有从他父母那里得到三年怀抱之爱吗?虽然孔子这里指的是“服丧”的问题,即“祭之以礼”孝道问题,故而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当然要做出具体历史的分析和评价,不可简单地否定宰我的意见和简单肯定孔子的意见,但这里提出了一个带有普遍意义的问题,即“心安”。“不忍之心”乃是“仁之端也”,孝与仁的心理情感基础皆出于“不忍之心”。
现实中许多儿女得到了父母慈爱,但即便在“奉养”意义上都没有做到对父母的孝爱啊,作为儿女的,你心安吗?你忍心吗?现在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不孝了呢?甚而把其不孝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反而没有什么心安与心不安的问题了。造成这一现象的背后原因乃是在于这些孩子“心不在焉”(《大学》语),即“良心”“孝心”不在了啊!所以,儒家最忧患的事情正是人们的“心不在焉”。也正因为如此,儒家全部思想的最终目的是将人们“不在焉”“放逸”(丢失、跑掉)的“良心”寻找回来。“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上》),此之谓也。
那么,“心在”的状态下,孝道又会呈现怎样的状态呢?君子之道还会对孝道做出怎样的更加超越性的规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