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杨清生
儿时的日子沿着老街小巷逶迤。鹅卵石路面,一次次响起卖小吃的吆喝声。
远一声。近一声。热老菱、烫山芋、酒酿元宵、糖粥藕,不宽的街巷铺满了香甜软糯的味道。多想让馋虫快乐地爬出来,给寡淡的日子活出些滋味。
长一声。短一声。小馄饨、炒元宵、干切驴肉、回卤干儿,不肯放弃的吆喝声,总难敲开贫穷紧闭的门。只有不谙世事的孩童,他们追着吆喝的小脚巴,一次次踩疼父母纠结的心。
高一声。低一声。小孩子在吆喝声中长大,日子在吆喝声中变好。
如今的老门东,吆喝声里的美食和美味,也都变成五颜六色的文字标签,堆满货架,随手可取,即刻可尝。
不知为何,我却特别怀念那远去的让人感到亲切的吆喝声……
倚一条老街,不够,太阳进不来;靠一条小巷,不行,风儿出不去。于是,大杂院里留下一方天井。天井也成了平民百姓生活的一方舞台。
这里不缺风光,不缺冷暖。白鸽在屋脊张望,黑猫趴在墙边叫唤,花坛送出色彩芬芳,灶间飘出烟气菜香,浴后抱出的婴儿在天井里笑声不断……
小小天井,街坊四邻活动的乐园。清晨,一碟五香豆,半壶绿茶,爷爷翘着胡须,咀嚼孙子的读书声;傍晚,一包花生米,半瓶白酒,男人在微醺里品咂女人的“八卦”。
街坊纯净,捧着饭碗,能尝几家菜香;一根马头牌冰棒,也能舔甜几家小娃嘴巴。
邻居善良,骤雨将至,晾晒的衣被早有人帮你收起;不速之客造访,你若不在,也有人为你热情接待。天井,无需扫码,四邻共享。
我想念天井。
两排鳞次栉比院落的山墙,联手防火,各退一步,空出一条狭长的火巷。
火巷,一面面耸立的高墙,一片片斑驳的灰瓦,一家家窄小的侧门,一块块青苔的墙角。天狭地窄,神秘幽深。
这里,阳光只能在巷头巷尾偷窥一会,月色也只吝啬地洒落一条。
这里,没有花朵绽放,没有知了歌唱,更没有路人来往。
可火巷并不清冷惆怅,它知道我们这些娃儿的小名,一声叫唤便在这里集结:滚铁环、打铜板、跳房子、躲猫猫、玩弹子、赌洋画、斗蟋蟀……玩耍追着快乐,调皮撵着幸福。
哦,如今的老门东再无一条玩疯了的火巷,匆匆而过的孩童,头顶上没了那片自由奔跑的白云,好在我们把儿时的乳名藏在了不再喧闹的火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