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在这个栏目中，我不止一次介绍过著名文学杂志《巴黎评论》上的作家访谈，中文版的作家访谈现如今已经出版到了第五辑。最新一辑是《巴黎评论·女性作家访谈》，此次跟之前几辑最大的不同，收录的是十六位著名的女性作家的访谈。其中有在国内知名度非常高的波伏瓦，有近些年非常火爆和神秘的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也有获得两次布克奖的英国作家希拉里·曼特尔，善于写女性友谊的珍妮特·沃特斯，还有一位能把旅行文学写成经典的简·莫里斯，等等。

  这里先就简·莫里斯多说几句。1972年之前，我们更熟悉那位男性的作家詹姆斯·莫里斯，1972年，她做了性别转换手术，成为了一名女性作家简·莫里斯。在访谈中，访谈者很好奇这种性别转换对她的影响，被她直接否认了，“我曾经觉得作为简，我倾向于更关注较小的事物、细节，而不是那些更广阔的事物。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意识到到广阔的范围和细节其实是一回事；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是一样的”。对简来说，性别上的差异其实微乎其微，对写作者而言，更多的差异来自于阅历的不同、精神方面的差异等等。

  我们经常会讨论男性作家与女性作家的区别，但是这种区别是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按照传统的看法，男性作家与女性作家更多是因为生理性别本身造成的。但现如今，我们更多是从社会和文化的角度来解构了这种差异，因为越来越多的女性作家阐明了自身，她们最大的困惑不是女性作家能写什么，而是想写什么，换言之，什么都能写。

  《女性作家访谈》中，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埃莱娜·费兰特的访谈。随着《我的天才女友》四部曲的出版，费兰特成为了一名全球知名的作家。但是这种巨大的影响并未让她现身，她依然是当今最神秘的作家之一，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能够一直保持这种神秘性，对一个作家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当今社交媒体的属性要求每个作家都要自带流量，几乎每个作家都不得已抛头露面，为了宣传自己的新书，恨不得去讨好读者。像费兰特这种一直隐匿在作品背后的作家越来越少了。

  在访谈中，费兰特提及这种社交媒体对作家的影响“已经无所不在，没有媒体炒作好像什么事也行不通了”，但是，她在自己身上克服了这种时代的属性，因为她意识到隐身对写作的重要性，“在我隐身的漫长时间里，我获得的创作空间，一直都具有它的重要性。这里，我想回到写作本身。我知道，一本书彻底完成修订之后，它会走上自己的历程，不用我亲自陪伴。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亲自出现在一本出版的书旁边，就好像那是一条需要主人陪伴的小狗”。

  女性这种身份对她能有什么影响呢？我们都是在传统的影响下进行写作的，而传统是那个由众多男性作家把持的传统，所以女性写作成熟的标志不仅仅是反抗，还要发掘和打造女性自己的传统。最重要的，每一个女作家都应该有一种成熟的意识，目标不是成为女作家中最好的，而应该成为所有作家中最好的，“无论男女，都要尽可能发挥自己的文学才能。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不能受到任何意识形态的束缚，要摆脱所有的主流、正确路线和思想指导。一个写作的女性，她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是把自己所了解的、体会的东西讲述出来，无论美丑，无论有没有矛盾，不用去遵照任何准则，甚至不用遵从同一个阵线的女性”。这点值得所有的作家聆听。

  费兰特告诫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变的世界，女性作家也好，男性作家也好，只要是有野心的作家，都应该了解文学传统，并且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对一个作家来说，最终只有好作品才有话语权。

  ■好书试读

  大约五年前，我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塔耶莱斯大街的一家酒吧里认识了他。一听说我是智利人，他就凑过来跟我打招呼，因为他也出生在那遥远的国度里。

  他年龄和我差不多，三十出头，很能喝酒，可是我从来没看见他喝醉过。他名叫罗赫略·埃斯特拉达，体形消瘦，个子不高，黑皮肤。他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永远介于半惊奇与半狡黠之间。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他比表现出来的样子要天真得多。一天夜里，我跟着一群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朋友前往那家酒吧。我们聊起书来。罗赫略来到我们桌旁，他说，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家，毫无疑问，就是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这些加泰罗尼亚人里，有一位读过《大师和玛格丽特》以及《剧院情史》，但罗赫略提及的是这位杰出小说家的另外一些作品，我记得他说了有十几部之多，用俄语讲的书名。

  ——《重返暗夜》

  [智利] 罗贝托·波拉尼奥

  上海人民出版社

  田村二吉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醒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是喝断片儿了吗？他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对了，昨晚我看到朋友在闹市区被黑社会的人纠缠，帮忙来着。当时，朋友被拽倒在地，那些人对他连踢带踹，都把他打吐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朋友会被打死，于是想都没想便出声制止，并跑过去想把他拉起来，却当即被小混混抓住，按到了地上。随后，朋友被两个小混混硬拽起来，那两个人固定住他的头，其他小混混发出怪鸟般的叫声，用力殴打他的脸。随着拳头击打在肉上的闷声响起，大量的鼻血喷出。见此情景，我大喊道：“放开他！快叫救护车！否则警察会以杀人未遂的罪名逮捕你们！”

  ——《关于那个人的备忘录》

  [日] 小林泰三 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