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港 张凌云

  汽车穿行于一条山谷。山道很窄，弯弯曲曲。左边是山，右边有水。

  这是皖南山区。我们由南向北，经江西而来。视野变得不一样，准确地是感觉开始不一样。关于皖南，近年我来过多次，足迹主要围着黄山一带。这片风景也渐渐变得谙熟，在心底觉得亲切，有时候就感觉不需登山，但需坐在车里，静静地欣赏窗外的风光，就是一种享受。

  满目葱郁，流水潺湲。大山像沉静的处子，浑朴无言，望不断的是苍松翠竹的明澈，空气中带着鸟啼的清脆，将呼吸熨得舒畅。一座座山，在盘旋而上的公路上，向着你的心奔涌而来。

  这次，我见到了一道更加绚丽的风景。山色不像以前绿得那样单一，而是俏动着各种色彩。深绿、浅绿、淡棕、明黄，铺摛着春天的调色板。我又看到大丛大丛更鲜艳的颜色，在阳光中灼灼发亮。

  哦，那是杜鹃。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一瞬时我有些激动。不曾想到，春山亦是如此的迷人。此前给我的印象，秋山最美，以枫叶为代表，山野呈现出缤纷交错，叠彩流芳的景象，更兼隐隐浮动的山岚，清韵油然而生。我总以为，山以叶为主，而除了秋天之外，春叶青葱，夏叶苍深，冬叶萧瑟，只有秋叶变幻无穷，层林尽染之时，能给人以充分的遐思。

  但是，我忽略了除了叶，还有花。叶固然美丽，花更加灵动，秋山缺少一种大气磅礴的花草，而春山，却有杜鹃。

  那些红的、粉的、紫的杜鹃花，不时跳入我的眼帘。山崖、山坡、山脚，到处可见她的倩影。远远地隔着车窗，你会以为那是一些树叶，待到近时，才会猛然发现原来是花。叶没有这么艳丽。由车中向上仰视，不同颜色的杜鹃，把整座山点缀得生动俊朗，映着阳光，就像有无数双鲜亮的眸子，笑盈盈地对视着你。有时候，开得较低的杜鹃看上去似乎近在身边，真想打开车窗，把它们一下掬入怀里。甚至，希望我们的车能停一会儿，就歇在路边，把自己浸入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丛。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稳稳地疾驶着。路上车不多，车里很静。这样的氛围正好。可以把自己游离在视野之外，一个人体味着窗外的风景。拐过一道道山梁，杜鹃花在眼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而变远，时而又近，在这般视觉的反复之中，我有些沉醉。感觉自己像一条船，飘浮在杜鹃的花海之上。

  除了杜鹃，松涛、茂竹等等都在眼里消失了。这是一片只属于杜鹃的天空。我愿意把这山叫做杜鹃山，把山谷称为杜鹃山谷。汽车在这条长长的山谷里盘旋了很久，我倒希望路更长一些，甚至不想走出，因为，越往前，我对这条杜鹃山谷便更多了几分留恋。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杜鹃花，是当之无愧的自然之花，它生于山野，而耀于山野。十大名花之中，其他原本生于山野的花，如兰、菊等，现在已更多成为园艺的杰作了，就连有“国花”之称的梅花，自然而生的梅林又有多少。唯有杜鹃花始终保持着“野花”的气质，在南方，山野的杜鹃开得泼辣奔放、汪洋恣肆，它们身姿挺拔，随处可见，是真正的山花，只有它们，才配得上“映山红”的称号。

  火一样的颜色，血一般的精神。映山红，自然之花，生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