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火灾发生后，往往需要通过抽丝剥茧才能找到事故背后的真相。现场一片狼藉，可她们却能通过一截烟头、一段烧焦的电线、千辛万苦筛出的熔珠……最终揪出火灾元凶。在南京消防队伍里，就有着这样一群另类“火场英雄”，在火灾发生后要三番五次重返火场，调查事故原因，还原火灾真相，被称为火场里的“神探”。近日，现代快报记者独家采访了南京消防救援支队火调技术处高级工程师严娟，听她讲述那些火灾事故背后还原真相的故事。

  实习生 李泳蓉 现代快报+/ZAKER南京记者 王瑞/文 苏蕊/后期

  人物档案

  今年49岁的严娟，入职消防队伍已经26年了，“我是1995年大学毕业，然后成为了消防队伍里的一员。”她告诉记者，自己是化学专业毕业，虽然消防这个职业看起来是和火打交道，“但从根本上来说，和化学息息相关。”最初，她只是一名消防监督员，日常工作就是管理自己的辖区单位，消除火灾隐患，同时也开展火灾事故调查。

  “南京消防是2005年专门成立的火调科，开始有了专职的火调员，这在全国来说，已经算早的了。”严娟说，火调员其实说白了，就是消防救援部门的火灾调查员，简称“火调员”，“我们的工作就是从火灾灰烬中找到真凶，确定起火点，找到起火原因。”

  如今，严娟已经是江苏省级火调专家组成员，曾先后参加过多起大型火灾事故的调查工作，荣立三等功一次，多次获得总队、支队表彰。

  她对记者说：“我们的工作性质就是随时随地做好到现场的准备，因火灾来前不会打招呼。”

  不良生活习惯引发的火灾

  成为火调员的第一年，她就迎来了至今都印象深刻的一起火灾事故调查。“那是一起因老人抽烟引发的伤亡事故，我们一般都是在大火扑灭后进入现场，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除了火灾现场，这起火灾当事人也还在起火房间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火燃烧后的躯干。”

  她告诉记者，既然要做调查，就要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勘察现场期间，除了要对事故现场进行反复勘验，还要对火灾现场的物品、可能的原因甚至当事人的生活习惯等开展调查。

  严娟说，通过对有关物品烧损程度、烟熏痕迹等进行实地勘验、提取和检验，并观察火势蔓延方向和被烧物体变形变色痕迹等，最后锁定起火点，再通过逐步排查，得出起火原因。

  这起火灾起火点在床头附近，周围没有家用电器，通过询问家人，得知老人有抽烟以及乱丢烟头的习惯，加上起火点没有发现其他可能引发火灾的因素，而火灾现场还有少量烟蒂的残留，最终确定这是一起卧床吸烟不慎引燃周围可燃物引发的火灾。

  插线板揭开“电吹风火灾案”

  2015年，南京鼓楼区曾发生一起群租房火灾，消防员赶到现场时，民房已经全部被大火包围了，且火势凶猛，最终导致4人在这起事故中身亡。大火扑灭了，查清起火原因成为这起事故的重中之重。

  “我们进入现场以后发现，这个房子被分割成多个空间，租给了不同的群体，经初步勘察，火灾的起火点在原客厅的位置。”严娟告诉记者，从现场燃烧痕迹来看，火势从中间向周围蔓延，而从逃出来的租客口中，也印证了她的这一推断。“起火点在客厅，客厅又被分为了两个房间，引发火灾的位置，租住的是一对小情侣，而事发时只有女孩在家。”

  火灾发生后，这个女孩迅速跑了出去，客厅一侧房间的几个租客，几乎是光着身子跑出来的，而另一侧房间的3名女性租客，被找到时已经身亡，从现场来看，她们发现火情后并没有选择立即逃生，而是穿戴整齐后想携带物品离开。位于情侣卧室后面房间的租客，可能发现火情较晚，没能成功逃生。

  严娟说，经过对现场勘验调查，起火点位于情侣住房的床头位置，火灾事故现场在床铺附近地面发现了一个插线板，上面还有一个插头。

  “经过多方排查，我们初步推断，事故应该是由电吹风引发的，但是询问期间，女孩就是对使用电吹风一事避而不谈。”严娟说，火灾发生后，其他调查人员和公安部门曾多次对女孩做询问笔录。女孩每次笔录对比下来都有出入，为此甚至动用了测谎仪。“我就是一直不放弃，又询问了她大半天，对其做思想工作，后来她才终于说出了是她使用的电吹风引发火灾的事实。说完她自己也如释重负。”

  原来，当天女孩凌晨2点多回家，用电吹风吹干头发后，随手把电吹风放在了床铺上，就去洗衣服了。回来发现房间起火后，她本来试图扑救，但因火势越来越大，便出门向在不远处摆摊的男友求助，结果火势进一步蔓延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女孩说出实情，对于严娟来说，这才算是真正还原了火灾事故的真相，所有的证据也才形成闭环。最终，女孩也因这起事故被判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熔珠确定

  电动车火灾案“真凶”

  2020年底，南京一小区地下车库发生了一起因电动车起火引发的火灾。由于损失较大，“肇事业主”认为自己“蒙冤”，不停地投诉，直到支队火调员的介入，才让整个事故还原了真相，也理清了责任。

  “我们当时到现场的时候，物业表示是其中一户业主电动车起火，引发的火灾，因为地下车库起火现场有大量供电主线经过，导致损失较大，物业要求这名业主赔偿的时候，对方一直都很抗拒，并且表示这起火灾跟自己无关。”严娟说，经过对现场整体痕迹查看以及对电动车残骸比对勘验，发现这起火灾确实可能与物业人员指认的业主无关。

  这户业主的电动车明显是一侧烧损严重，而另一侧损伤不大，这就意味着，火灾应该是从一侧蔓延过来的，“如果这辆电动车是最先起火的话，损伤不会这么‘片面’，也没有以此为中心向周围蔓延的起火点对应的痕迹。”她告诉记者，经过进一步调查后，发现另一户业主的电动车才是真正的“祸首”。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不同的火灾有不同的指向性证据，如电器类火灾通常会产生米粒大小的“熔珠”。为查找此类证据，火调员需要用筛子和镊子在废墟中一遍又一遍地筛找。“扑灭一场大火可能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就能完成，但火灾调查短则三五天，长则可达一两个月……”

  严娟说，当时另一户业主并不知情，对消防部门的调查非常配合。“我们在起火点附近搜集了很多熔珠，送往相关部门检测，最终确定这辆电动车充电线路短路是引发火灾的真正原因。”

  最后，这起事故也获得了圆满解决。原来，最先起火的电动车，使用的所有配件也都是同一品牌的产品。业主将这起火灾事故反映给电动车厂家，而厂家也认可了消防部门对事故原因的调查，并承担了所有赔偿。“后来他还来感谢我们，因为我们提供了让厂家信服的调查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