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马安沧

  红杏枝头春意闹。眼下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光，在田间地头、湖畔山巅，总能见到风筝见缝插针地起起落落。乡下一直将放风筝叫放“鹞子”，“鹞”意指一种凶猛的鸟，很是贴切。当年的“鹞子”均是自己制作，如此，才可以自由想象即兴发挥。譬如，村上一个外号叫“黄猫”的伙伴，喜欢并且仅会制作“竹筷鹞”，又细又长，轻薄无比。能够“飞天”的鹞子才是好鹞子。黄猫的“竹筷鹞”永远会让人跑断肠的。不管有风没风风大风小，一概需拉着线往前跑，鹞子亦步亦趋随着你的背影“咿呀咿呀”往上腾起，你付出多少，它便回馈你多少，体力一旦耗尽，它则毫不犹豫地坠落下来。

  另一位玩伴蓝峰制作风筝的水平，当年在我们圈内是公认的。他总是用他哥哥练毛笔字的毛边纸当材料，而且喜欢用没写过字的，所以基本上每完成一只风筝，都免不了挨上他哥一顿追打。他制作风筝，浆糊的用法最讲究，有稀有浓、或薄或厚，不经意间，他便不言不语地将风筝糊好了，干净利落而丝毫不留给我们探究之机……他制作的风筝总是风骚独领，想飞多高便有多高，我们唯有目送。

  我们眼热蓝峰那份手艺，他也乐得享受我们求而不得的目光。他倒也放心将已放得很高的风筝交给我，让我牵着线过过瘾，偶尔他还会虚张声势地抢过线，很有架势地往上提提，风筝便往上蹿蹿，然后再一言不发地将线交给我，不过那神情充满了不屑。我那时只当没看见，接过线照他的样子也很认真地往上提提，不过那风筝也不见得如他提般往上蹿，只会向四处晃荡，我的心便忐忑了。

  再年长一点，我也会制作风筝了，但总是不如意，不是升不起，就是飞不高，永远是四平八稳的那种。我想我也是用小刀削了薄薄的竹篾，用浆糊将毛边纸仔细地糊上去，也是很虔诚地将风筝举过头顶，使劲在田间不管不顾地飞奔啊……不过，就是达不到我想放飞的高度。有一回伯父无意中见了我的风筝，他嘀咕了一句：“太认真了，不必太认真。”我到现在也没悟出他这句话的意味。

  不过，30年前的一个细节现在回想仍忍俊不禁。那一次我和黄猫、蓝峰到七墩山去放风筝，偶遇隔壁村的“小霸王”阿六，他也是一个争强斗狠的“狠角色”。他自然不敢拿我们如何，大家相安无事，各自放风筝。阿六管他的风筝唤作“大气球”，“大气球”却没给他长脸，像灌满了铅，没能像气球般升空，只会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最后一个“倒栽葱”折戟松树，只剩下他声嘶力竭的干嚎，风筝坚定地缠绕在树梢，最终也没下来。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小霸王”阿六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每天都在教育孩子要怎样怎样，不要如何如何，学生中就包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用我当年看风筝的眼光看着他，一是一、二是二，充满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