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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3月10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我想许个愿

  □南京 姚晨

  漫步院中,除少许常青的景观绿植,眼前便只剩几株残败的早已没了香气的蜡梅。这时节正是冬春间花卉最青黄不接的日子。于是,每每路过院子西北角,总会下意识地停顿下来,朝着林中的灌木丛望去,我知道自己在暗暗地期待着它的绽放。

  那是三两株结香。少年时,曾听朋友讲述彼岸花的前世今生,很漂亮的花却有着令人心碎的轮回。花开千年,花落后叶生千年。花开时无叶,叶生时无花。同在一枝,情深如许,却有因无果,不得相恋。

  结香亦是如此,花叶从不相见。因此从儿时起,我便顽固地认为结香和彼岸花都应是仙界神灵,而非世间凡花,上天不公。因为凄,怕见到它们,因为美,又总是念想着它们。

  几十年前,三妹教我认识了结香。三妹是个邻居家的小丫头,我们的父亲是战友兼同事,两家住得很近也走得很近。那时候,从家门口沿着坡道就可以登上明城墙,一路走到中山门的头顶,山坡上朝阳的一面被割据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自留地,种着西红柿、茄子和油菜,谁也不敢承认菜和田是自家的。初春的日子,漫山枯草,只有眼前的油菜苗有那么一点点绿色。三妹指着一片灌木说:你看那些黄花,是结香,我们老家也特别多,姥姥管它叫梦冬。

  三妹说,结香的枝条特别柔软,可以打个结许愿的!用枝条打结时许下美好的愿望,如果第二天结还在,那昨天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打结时希望避开某个灾害,如果第二天这个结散开了,那也一定是应验了。

  从那以后,每年春天,梦冬花开时,我都会跑到紫金山脚下,盘起一个枝结,许下一个愿望。有祈福的,也有辟邪的……

  懵懵懂懂的岁月一点点流逝。当终于有一天,三妹不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才突然回忆起,这么多年,我只顾兀自打结,却从来没有在第二天再来到花前检验。再后来,我花过很长时间专注那些我曾经打过枝结的灌木,横七竖八、参差不齐,但没有一根枝条上仍然存在着枝结,或者能够看出曾经被打过结的痕迹。原来,这么多年我许下的愿望都早已不了了之。

  二十多年前,我还偶尔能听到三妹的消息。她去了美国学习音乐,据说在美国小有名气后转而加入了欧洲某国家乐团,应该是个真正的音乐家了吧。后来她爸爸去世,妈妈搬回了那个有许多结香花的娘家,我便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今年过年,在父母家里翻出我和三妹儿时的照片。爸爸看着照片,惋惜地说,一直忘了对你讲,三妹2010年就在瑞典病逝了,那年你还在四川工作,也没有回来过年。

  再散步时,我特意采摘了一大把熟透的结香花。三妹曾经告诉我,结香是可以泡水喝的,有人说甘甜有人说苦涩。没能再见三妹已是半生,酸甜苦辣俱已尝遍,忽闻她的离去,我竟也能淡然面对。人终究是要被时光推着前行的,谁也停顿不下来。

  谢谢三妹,给我留下了半生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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