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五河 李星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总觉得《诗经》里的这句诗不是在写桃花，而是在写豌豆花。

  豌豆花是两朵并生，花柄处有弯头，恰似鸳鸯，故而又称其为“鸳鸯花”。豌豆花蕾极美，极像古代美女腰间的三角荷包。盛开的花朵呢，或以小的两片拼成头巾，向下遮掩着羞态；或以大的两片缝成罗裙，向上翻成蝴蝶，或者索性将大裙摆折下来，开成一盏台灯，悬空照在那儿。

  豌豆花以紫色的最为妖艳。其花瓣上洇染着淡紫色的縠纹，翼瓣边缘显摆出朦胧的月白，中央泊着一点紫色。远看，就像是少女的媚眼，正向你暗送着秋波。

  豌豆秧最喜欢生在麦田中，与麦子相依为命，麦子有多高，它就会长多高。豌豆的嫩头上生有很多卷须，极像左旋的微型弹簧，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麦秆上，风吹不掉，雨打不脱，与麦子恩爱得像是一对夫妻。

  豌豆倘若单株生于空地，它的身材就没有麦地里的纤细，而羽状对生的叶子却比麦地里的豌豆生得多。远看，矮墩墩的半尺胖绿，清新疏朗，就像是从泥土里袅娜而起的一股灰绿的薄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这是写豌豆新生的样子；“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这是写豌豆柔嫩的样子；“采薇采薇，薇亦刚止。”这是写豌豆成熟枯硬的样子。我们的祖先，对豌豆早已体察入微了。

  豌豆嫩秧上海称“豌豆苗”、广州称“龙须菜”、四川称“豌豆尖”。它萌发出2~4个子叶儿时，鲜嫩清香，生吃做菜均是美味。豌豆花蕾也可生吃，味儿不仅有青草的清香，还有一缕缕淡淡的甜味。

  豌豆花花瓣一落，花蕊里便立马生出碧玉似的小豌豆。小豌豆见风长，不出十天即长成大刀片状。此时，倘若能摘下一把，在油锅里与切成薄片的香肠爆炒出来，不仅颜色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味道也清爽香滑，赚人口水。

  豌豆荚的颜色和形状，也取决于豌豆花的颜色。花朵花白，豆荚儿便长得宽阔，青中泛白，豆粒扁圆，白中透青。花朵浅紫，豆荚便略窄饱鼓，青碧似玉，豆粒也非常圆润。两种豌豆生吃味儿也稍有不同。前者汁水甜润，所含淀粉较少，后者汁液香醇，含淀粉较多，是夏季做凉粉不可多得的原料。

  无论是青豌豆还是绿豌豆，它们刚长成的籽粒无不含有一汪清冽的汁液，生吃口感极佳。而一旦长老了，又都会变硬变腥。但连壳煮熟之后，粒儿又都会变得面糯，吃起来沙沙的，后尾还上扬着一缕淡淡的甜香。

  麦面中掺有少量豌豆面擀出的面条会生出一种异样的豆香！妈妈会做一种叫“揪柳叶”的面食：新麦面里掺进十分之一的豌豆面，加水揉成面团，搓成细条，握在手里，一点一点往下揪。那被撕扯揪下来的小面条，便成了一片又一片长长、扁扁、薄薄的柳叶形状。沸水煮熟“柳叶”，捞出过水，淋上加有葱花、香油、鸡蛋的炸酱，吃起来鲜香润滑，柔韧筋道，令人不忍止筷。而没有豌豆的纯麦面，是断断做不出如此美味的！

  如今，种麦使用的一律是相同的品种，一块块麦地整齐划一，碧绿一片，再也看不见豌豆花那一双双顾盼生姿的媚眼。这让我望着麦地不由心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