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 桑云梅
属十字花科的荠菜朵朵散落在乡间的陡坡洼畦。
如果你挎上一只竹篮,想到乡间挖些荠菜,猛然间很难寻到她的踪影。你去问周遭劳作的农民,他们会大声说:“到处都是哦!”于是,你下到白菜片片的田间,俯下身去发现,原来这些小小的可爱的荠菜或挤在青菜的身边,或者已经被你踩在脚下了。这是这个冬末一天下午我的经历。大叔、大婶侍弄着他们的田地,一位拿着长长的浇斗一斗一斗给他的菜施水,一位拿着锄头为自家的田地锄草,他们一边劳作一边聊着属于他们的家常。这是乡村农民的日常生活,是乡村农民特有劳作的味道。当时,满世界找荠菜的我觉得,日复一日的操劳充溢了他们的春夏秋冬,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同样是幸福的啊!越家常越难忘。
劳动是辛苦的,挖了半篮荠菜的我已是腰酸背痛。不知不觉冬日的暮色之景便这样铺陈在我的面前。天色不似原来那么明亮,暗暗的沉寂弥散在四围。枯树、老巢,灰瓦、旧屋,没有大白大绿,什么都被镀上一层淡灰色,也许这些就是冬日留给我们的烙印吧。
脚边的荠菜,大部分已开了小朵青嫩的花,有一些是碎白的小花,在冬末略微侵人的寒风中摇曳。这又把我带回了儿时。我是农民的女儿,虽然如今生活在日新月异的城镇,但我的根在农村,我对黑金子般的土地一直怀有温柔亲近之意。如果长时间脱离土地,我的心会枯竭、会干涩,我需要时常进行精神的皈依之旅,以洗刷心灵的尘垢。于是,在空寂寥落的暗夜,躺在床上,我会感应到老家土地召唤的信号,我的灵魂和精神便回归到老家的黑土地上,默默地游荡在老家的一株枯树旁,一毛不存的田间,屋后芦花飘飘的芦苇荡里。
挖了满篮荠菜,暮色中,我踏上了回家的小径。
吃荠菜自认为最讲究的还是保持住她的原味。如果失去原味就不知其所味了。荠菜可以与肉糅合,做成荠菜肉馅饺子,可以烫熟,做成凉拌菜,而自以为最美味的当是与鸡蛋一起煮成的鸡蛋荠菜汤,如果能放入少许文蛤、平茹,那就更是鲜上加鲜了。荠菜的鲜香在于她源自天然的本色之味,一碗清爽的鸡蛋荠菜汤,黄绿相间,看着就馋人,淡绿的汤汁丝丝甘甜,浓缩了她的至鲜至美,也浓缩了荠菜一生的精华。
荠菜,是朴实无华、清新可人的。她可算是草根一族,以寻常又独一无二的面目生活在自然里。她是自然的女儿,沐风栉雨中,哪里有土地哪里就有她的身影。她以叶片紧贴地面的拥抱姿势,表达对大地母亲的热爱和亲情,以突出的长长的小花蕾借助于风彼此致意。荠菜是亲和的,她是自然与人的媒介,她的一头连着大自然,另一头连着人类。她是不起眼的,孩子似地藏身于乡间的沟沟坎坎,好像故意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存在。所谓的草根不正是这样?代表着亲和、谦逊,虽卑微,不卑贱;虽微小,也有尊严。正是众多的草根族类构成了芸芸众生,从中蕴含着融洽、和谐、欢乐的人生滋味。这滋味源自于最广大的自然,源自于最广大的普通民众,这是悠远绵长的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