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长岭 彭思佳

  黄昏的光柔和地照进来，映在面前的墙壁上，使得昏暗的屋子陡然间明亮起来。雾霭在远山腰间盘绕，山的头顶则黛蓝黛蓝地浮在天的边缘。

  我的办公室在阴面，只有向西的一扇窗户，每天快下班的时候，便会看到这温暖的夕照中的景象。由于办公楼所处的位置比较偏远，楼房的外面就紧挨着耕地，旁边是近几年新建起来的民居。想必这里当初是一片肥沃的农田，如今被围剿得只剩下几垄菜畦。傍晚来临的时候，赤红赤红的砖瓦屋顶上便冒出来一团一团的白烟，并渐渐升高、壮大，以至于遮住夕阳的最后一屡光辉。

  院前的柳枝还没有吐绿，楼后的菜畦却蒙上了薄薄的土绿。那是去年秋天播种的菠菜和小葱。年复一年地看菜农种菜，我也几乎成了半个行家。天气渐渐变暖之后，农民们开始浇灌他们的菜畦，那些早已发芽的土绿喝足了水，立刻鲜嫩起来，像一块块绿色的绒毯铺在泛着热气的泥土上。这种时候，其他的畦子里也开始插秧播种，不到几天工夫，它们便被整理得容光焕发、面貌一新。

  早春的菜畦虽然充满生机，但不久就被剃光了“脑袋”。在小葱、菠菜被收割之后，便种植了豆角、葫芦、西红柿、卷心菜、莴笋等，都是些市场上常见的蔬菜。整个夏天，这些菜畦里总是人影晃动，累累的蔬果就像被放在聚宝盆里一样，第一天采摘完了，第二天又生出来许多，大有取之不尽的气势。我时常伫立在窗前，看他们栽培、灌溉、采摘，那些从头到尾的流程，要经过大半年的时间，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时光的飞逝和季节的变迁。

  秋天的时候最让人伤感，等最后的绿色——胡萝卜也在秋霜中被一一挖掘出来，我知道，这一年的光景该结束了。胡萝卜的叶茎从小到大始终是鲜嫩的，直到被连根拔起的那一刻，它们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姿态，所以当我看着绿缨红根修长圆润的萝卜被一排排堆积在阴冷的土地上的时候，总觉得这不该是它们的归宿。等到最后一车萝卜也被运走了，生长的季节便到了尽头，秋天像泡过的茶根，散尽了最后一丝香浓。风带着寒意一阵阵袭来，落叶被一层一层卷起来又扬向远处，直到树枝变得光秃秃，土地上的草丝也俯首屈服，这片昔日肥美的菜畦才可以安静地休憩。

  冬天的菜田不声不响，除了厚厚的积雪被风撕扯得深一块浅一块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来打扰。在空旷的菜畦中间有三棵高高的白杨树，虽然它们的叶片随着菜畦中的绿色一并凋谢了，但是挺拔的树干在冬季空寂的土地上显得越发超然而坚韧，它们像戍卫的士兵，在万籁俱寂的季节里守卫着自己深爱的家园。

  漫长的冬天终将过去，太阳的光辉渐渐炽烈起来，云也变得洁白而轻盈起来。暖风里，那些高大的树枝挂起了点点穗节，雨水之后，它们便开花吐穗，树阴下的菜畦，也会随着喜鹊的叫声开始它们的热闹。那个时候，便是真正的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