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晋卫兵

  二胡演奏起来悦耳动听，可南京人要说这人是“二胡”的话，通常意指某人说话或做事有点不着调、不上路子、瞎搞。有趣的是，我在少年时便得此“雅号”，叫我“二胡”的这个人就是我父亲。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十一二岁，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一年也就回家一两次。一次父亲刚到家，行李一放下就对我说：“卫兵呀，你是个大孩子了，应该学点什么了才对。”他笑着问我：“喜欢拉二胡吗？”我说喜欢。其实，当时我就是图个好玩，并没想得太多。那时我在学校宣传队，专门打鼓，看到别的队员拉二胡、吹笛子，也很想试试，可就是没有机会。没多久父亲就提着一把新的二胡兴冲冲地回到家里。

  上完松香调好弦，一首《二泉映月》拉完后，我见父亲眼里红红的似乎含着泪水；再一首《病中吟》，那弦音里包含的愁、苦、痛，令人为之动情，还有那种不服命运的挣扎，使人感受到一个身陷疾病和困境中的人与命运抗争的坚强意志。父亲随即又拉了一首《赛马》、一首《军队和老百姓》，方才结束了他的示范演奏。

  父亲手把手地做起了我的二胡老师。先讲了二胡的构造与基本演奏方法，随后教我学拉《东方红》和《学习雷锋》。邻居小伙伴们听到我拉琴的声音，跑过来看热闹，我自是十分自豪与得意。父亲临走前对我说：“正确的指法只是会拉二胡，而要演奏出好的音乐，则必须心和弦一起共鸣才行。”父亲回安徽后经常给我写信，他叮嘱道：男子汉要胸怀天下，没有本事是不行的。所以从现在开始要学会一些特长，起码要有三件看家本领。第一学会唱一首歌，即电影《英雄儿女》中的插曲“英雄赞歌”；第二会演奏一首曲子，即爸爸拉给你听过的《军队和老百姓》；第三会写几个毛笔字，建议你学写毛主席诗词：“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春节前父亲又回到了家。吃过年夜饭，我们三兄妹从父亲手中拿到了压岁钱。两个妹妹一人五角，而我是一块钱。那时的一块钱可不是小数字，一家人吃饭买菜要用好几天呢！父亲喝了点酒，有几分醉意地对我笑着说：“卫兵呀，拉一首曲子给我们大家听听，看看你这个‘南京二胡’的水平怎样！”我很想在父亲面前露一手，拉得十分卖力。父亲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找来一只笛子，和我一同演奏了他教我的那首《军队和老百姓》。母亲和两个妹妹也跟在后面哼唱。

  那个除夕夜的场景，是我一辈子难以忘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