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胡丹娃

  纽约法拉盛的飞机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飞机，因为是从头顶直接飞过，其构造清楚到令我震惊，最令我震惊的是声音。到达法拉盛的第一个晚上，当第一架飞机呼啸而过，我像遭受了巨大打击，完完全全愣在了小旅馆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网上找到的华人小旅馆，事先一点不知道周围的环境，只因价格便宜，附近有中餐馆。住还是不住？人又饿又累，只好先歇下再说。

  法拉盛，英文名Flushing，是纽约皇后区亚裔、非裔、印裔移民的聚居地。这里最初只是皇后区的一个小镇，纽约地铁7号线通车后逐渐发展成热闹的商圈。法拉盛附近有三个机场，最大的肯尼迪国际机场离法拉盛不到二十公里，最近的拉瓜迪亚国际机场离我们居住的小旅馆只有十几分钟车程。旅馆就在飞行航线上，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架飞机。第一夜，做好了通宵不眠的心理准备，然而零点过后飞机忽然少起来，渐渐完全安静下来，后半夜竟睡得还不错，直到清晨被巨大的轰鸣声吵醒。法拉盛十天，我和我先生每天与飞机打着时间差，夜里睡个短觉，早上在华人餐馆吃个中餐，然后带好点心出发去位于曼哈顿的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看展览，晚上回到法拉盛吃晚饭。来来去去，对飞机的轰鸣竟很快习惯了，我们不仅在小旅馆坚持下来，还爱上了大飞机，拍了好多照片，足够编一本专集。

  帮助我战胜恐惧心理的主要是法拉盛人民。那么多法拉盛人在大飞机的骚扰下泰然自若，该干嘛干嘛，我们只是过客，他们长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能漠视飞机的存在，为什么我不能？这样的一种心念无疑帮助我与法拉盛人民走近，特别是与华人。每天逛超市，去饭馆，与华人打着交道，听着他们各种口音的汉语，看着他们各种各样的神情，猜想他们每个家庭的移民史和创业史，目睹他们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生意做得一丝不苟，不由对他们平添敬意。就餐之后，我们的小费总是给得足足的，买东西付完款也总是不忘对他们说声谢谢。法拉盛，一个让人可以忘记飞机轰鸣的地方。飞行员飞过此地，似乎都特别善解人意，把飞机开得像玩儿一样，让你感到那不过就是儿时放飞的一只风筝，抑或是一架装有遥控器的航模，受你的指挥和驾驭。但那些飞机掠过时，其翼巨大，天会瞬间暗下一片，颇像战争片里的镜头，透过照相机的长焦镜头几乎能看清飞行员的模样，我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时候出发早，我们在地铁沿线每个小站都下车拍照，上午的阳光洒在站台上，远离了飞机的轰鸣，宁静惬意。下午看完展览，竟丝毫没有逛大街的兴趣，只想扑回法拉盛吃中餐。一个多小时回到法拉盛，温馨、亲切，完全是到家的感觉。当中餐端上来，真是感动得要落泪，而听到飞机的声音竟会欢呼。在法拉盛的中国美食城就餐，我的目光总要在那些忙碌的女子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她们中间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呢？唉，在外闯荡的人儿，他们会不会想家？

  今天回想法拉盛，有一种牵挂的感觉。每每看到天上的飞机，我们会谈起法拉盛，那是一个飞机博览会呀，是我们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之外看到的另一个展览。后来在温哥华和北京，我们都在机场附近的旅馆小住过，飞机的轰鸣对我们来说已算不了什么，因为有过法拉盛的历练。有人说，去纽约，要住就住曼哈顿。我说，如果再去纽约，我还愿住在法拉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