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记录了中国古典诗词大师叶嘉莹一生的文学纪录片《掬水月在手》登录院线,温暖了无数观众。
其实,与叶嘉莹同时代的还有很多值得尊重的女性学者。她们的故事又是怎样?
今天就跟着文脉君,一起探寻女先生的故事吧。
现代快报+/ZAKER南京记者 王子扬 宋经纬
阳光灿烂
当四五岁的叶嘉莹,咿咿呀呀跟着父母学念诗词时,此时的杨绛正因为报考受阻愁眉不展。
四年后,她认识了一个男同学。男同学开门见山:“我没有订婚。”杨绛紧张得要命,磕磕巴巴:“我也没有男朋友。”
这么一个照面,就是一辈子。男同学就是钱钟书。
钱钟书和杨绛鸿雁传情,感情日益增进,两人先去英国牛津,再到法国巴黎,过着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
帅气男同学的追求让人神往,可是追求张兆和的,偏偏是土里土气的男老师。
她这阵子快被这个叫沈从文的老师逼疯了,他的情书一封接一封,一封接一封。
连校长胡适都看不下去了,他劝女孩:你看小沈人多好啊,“他顽固地爱着你。”女孩脱口而出:“我顽固地不爱他!”
这也难怪,张小姐是江苏巡抚、两广总督张树声曾孙女,在家行三。大姐张元和尤擅昆曲,二姐张允和才气逼人,四妹张充和书法一绝,与张兆和合称“张家四姐妹”。
眼光之高,何必单恋一个沈从文。
有人鸳鸯蝴蝶,就有人危机四伏。此时哈尔滨的一条小舟上,正上演着一场“绝地大逃亡”。逃亡的女主角叫萧红。未婚夫跑了,欠下旅馆一大笔钱,萧红大着肚子,想还还不上,想走走不了。
天降大雨,松花江决堤,淹到城里。萧红当机立断,托小伙伴租了条破船,跌跌撞撞,唱了出夜奔。
那一年,她们都还年轻,有大好的青春、大把的时间。
那一年,林徽因写下: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作为那个时代稀有的知识女性、穿着裙子的读书人,她们站到了时代潮头,等待她们的是,时局动荡,金粉银沙,还有大江东去。她们都将书写属于各自的传奇。
铁马冰河
卢沟桥的炮响,惊醒了很多人。
叶嘉莹的父亲失联了,母亲没多久就因为癌症住院,不久去世。那阵子,她陷入痛苦不可自拔,唯有写下一首首诗歌。
“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上天对她试炼,才刚刚开始。
彼时的《西风》月刊,一篇名叫《天才梦》的小文石破天惊。“我是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是不满二十岁的张爱玲。
祖国大地上,侵略者的飞机对无辜同胞狂轰乱炸,惨烈的景象刺激了两个物理系女孩。一个名叫陆士嘉,一个名叫何泽慧。
前者决心改学航空专业,几经波折,终于拜在空气动力学之父和现代流体力学之父普朗特门下。后者发奋图强,转投实验弹道学专业方向,而后因为她发现铀核“三分裂”现象,被外媒叫做“中国的居里夫人”。
而那个被称作“三十年代文学洛神”的萧红,到底没撑过四十年代。
1941年,萧红在香港检查出肺结核,几个月后病情恶化,却因庸医误诊为喉瘤而错动喉管,雪上加霜。外面,太平洋战争炮火连天,日军占领香港。萧红垂死病中惊坐起,写下“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春寒料峭,萧红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1岁。
萧红去世之前,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柳亚子。这位可敬可爱的长辈刚一进屋,萧红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害怕!我怕……我就要死。”
“这时候谁敢说能活下去呢?这正是发扬民族正气的时候……这时候就要把死看得很平常。”柳亚子正色道。
香港之行,跟柳亚子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次女柳无垢。柳无垢小萧红三岁,文采斐然、精通翻译,为人更是机敏可靠。香港沦陷后,她与父亲乔装改扮,撤离至广东农村,并在游击队的护送下,辗转到达广西。
身世沉浮
1948年,戏剧舞台上,杨绛的《弄假成真》《游戏人间》热度犹在,电影院里,张爱玲的作品《太太万岁》《不了情》票房火爆。
这一年,叶嘉莹结婚了。新婚燕尔,她随先生坐上了一艘上海开往台湾的船。
那些日子,坐船赴台湾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名叫林海音。多年之后,她写下了一本自传体小说《城南旧事》,被选进中学教材,成为几代人的回忆。
说回叶嘉莹,来到台湾后,她生活得并不如意。家里只有她一人在工作,独自抚养女儿,供养全家。之后,她又漂泊海外,从美国到加拿大,唯有诗词相伴。
同样在海外漂泊的,还有张爱玲。1955年秋天,张爱玲登上“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远赴美国。
在纽英伦州,36岁的她遇见了美国剧作家赖雅,两人结为夫妻。此时的赖雅已然65岁,身体走下坡路,文学无大建树。他们的经济状况也相当拮据,张爱玲曾给友人写信,“辛苦地从早上十点写到凌晨一点,手脚都肿了”“工作了几个月,像只狗一样,却没有拿到一分酬劳”。
这段婚姻维持了11年,以赖雅的去世告终。
1972年,张爱玲搬到了洛杉矶,深居简出。
山河大地
就在张爱玲幽居洛杉矶的日子,叶嘉莹做了个重要的决定:回到祖国。
上世纪七十年代,叶嘉莹已经拿到UBC终身教授的聘书,但她心里深藏着回国教书的心愿。
“银翼穿云认旧京,遥看灯火动乡情。”这一次的返乡,叶嘉莹写下长诗《祖国行》。
南开为叶嘉莹安排的课程是汉魏南北朝诗,每周上两次课,每次两小时,上课的地点是教学主楼最大的阶梯教室,可以容纳300人。开课不久,整个学校的学生乌泱泱前来围观,其中还不乏其他学校的学生,他们扒在窗户上听课,还自嘲:“买的挂票。”
为何如此?她在《我与南开大学的因缘》中说:“诗歌对于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是非常重要的,带着生命的力量,而西方人是没有这种生命的共鸣的。”
特别是,叶嘉莹还曾经带着心中的情结,随诗人席慕蓉一道,沿叶赫水寻找祖先生活过的地方。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当年的城池不再,只有一望无际的玉米田,在风吹过的时候,沙沙作响。她的灵魂,似是找到了归宿,在祖祖辈辈沉睡的原野上,得到安歇。
与叶嘉莹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比如,中国应用语言学之母李佩。
上世纪五十年代,李佩顶着重重压力携幼女回到祖国,投入新中国建设事业中。她还和李政道一起帮助中国第一批自费留学生走出国门。当时没有托福、GRE考试,她就自己出题,李政道在美国选录学生。有人称她是“中科院最美的玫瑰”,也有人叫她“真正的精神贵族”。
那些花儿
上世纪九十年代,李佩唯一的女儿郭芹病逝了。几天后,年近八旬的老太太像平常一样,又拎着收录机给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博士生上课去了。
2016年,她99岁了,大脑的“内存越来越小”,记忆力大不如前。她一个月给保姆发了三回工资,喜欢跟人说,现在的电视节目太难看了,老问“民国的人去哪儿了?”
她们都去哪了?她们在哪里呀?
此前一年,徐悲鸿妻子廖静文女士去世,而后,杨绛先生也走了,活了一百零五岁。杨绛曾在《我们仨》一书中,就表示盼望着与另外两人相聚,现在,她去找他们了。
2017年,李佩在北京去世。
而叶嘉莹先生从1979年在南开任教,已有41年。至今她偶尔还会站上讲坛,她说,自己“生来就是要教书的”。
前些年,她“裸捐”毕生积蓄3568万,包括变卖天津和北京的两处房产,全部用于推广古典文化。而今,她就住在南开的教职员宿舍里,两室一厅加上一个小厨房,家中只有一台小电视。放眼望去,满屋子都是书,热一块馅饼便可以对付一餐。有一个阿姨在照顾她,但是她总不愿意麻烦别人。每天阿姨做完事之后,她都会让阿姨回去。
用导演陈传兴的话说,叶嘉莹先生的生活“简单到难以想象”。
《掬水月在手》有这样一幕:
皑皑白雪,天地一片静谧,雪地上只留下一排飞鸟的爪印。
透过崭新的爪印,我们似乎能看见那个时代的倩影。
我们看到,一群意气风发的女生,剪着新发型、穿着新制服,书声琅琅,笑容阳光。
她们经历了时代沉浮,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接受了不同的命运。转眼已是百年,风吹过,她们四散凋零。
那些雪泥鸿爪,标记着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人生的每一步,都算数。
在这篇文章动笔之前,文脉君查看了很多同时代女先生的故事,不管她们是早慧的、晚熟的、潇洒的、踌躇的、决绝的……正因为这些穿裙子的士的存在,二十世纪浮浮沉沉的大历史底色上,还有着如此风华绝代的一笔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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